(七十三)训练第二天
火苗依旧在燃烧,醒生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紧紧抿着唇可以看出他在紧紧咬着牙关在忍耐着,水面渐渐冒起了丝丝热气,继续这样加温,就算蛇不被煮死,醒生也会被煮死吧。
忽然一声怒吼从醒生的喉间传出,他陡然睁大了双眼,从眼中迸射出了骇人的恨意和狂怒,他闪电般地从胸口的衣襟内摸出了一条乱扭的蛇,紧紧攥住它的头将它扔了出去,然后以极快地速度从水中又揪出一条蛇,掐住它的七寸将它扔了出去。醒生的动作激起了水中本就狂躁的蛇群的攻击性,蛇群统一了动作,都开始纷纷向他穿梭而去,箭一般叮住了他,而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机械般一条一条将蛇捉出来,蛇身滑腻,他常常扑空,激起蛇更激烈的攻击,他也发狂般地在水中摸索着,激起水花无数。
越来越高的水温让蛇的动作渐渐缓慢了下来,终于,醒生将最后一条蛇抓在手中,从水中站了起来,走出了大缸,一脚将水缸踹翻,呲地一声一阵白烟冒起,火苗被浇灭,醒生面色狰狞可怕地瞪着手中挣扎的蛇,紧紧攥着蛇头的手渐渐用力,青筋暴起,竟硬生生将蛇头掐了下来!
一切都静止了。
醒生的唇色乌青,浑身颤抖,手中还依然攥着断蛇,赤红的鲜血顺着他发皱的手指滴下,没入灰色的泥土里,他的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发出砰然一声闷响,污水四溅。
醒生被抬下去了。
生死未卜。
三人的眼睛跟着他被抬走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清荷淡声道:“不必看,你们也是要经历的,谁也没有特权。”见杜七言要开口,清荷立即明了他的意图,指着倾歌又开口道:“不必多言,更不必威胁,他也不能例外,更何况你,如果你要作我这舞,就必须得练,你若不能过关,即便把你交上去,我也是个死罪。”
杜七言于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清荷指了指锦夕道:“你跟我来。”
锦夕刚起身爬出大缸,如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娇笑着在锦夕脸上摸了一把道:“哟,清姐姐莫不是看上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要带回房中自行调教?”
锦夕信心下一沉,跑不掉了,难怪昨日清荷说难以徇私,恐怕这如蝉也是花娘派来的,恐怕这四周的眼睛还远不止如蝉一人。他们与清荷的关系已经被杜七言知道了,难保不会有第二个有心人,如此想着,锦夕淡淡一笑:“如蝉姐姐可真叫小弟我惶恐了,清姐姐是何等天资,小弟这等凡夫俗子哪里敢有非分之想,只不过人有三急,小弟鄙陋,被方才那场面惊得有些内急罢了。”
“那便去吧,免得叫人以为我们醉香坊这样苛刻,连方便都不给了。”如蝉扭着腰肢到了清荷身边又道:“这一大早的,清姐姐想必也累了吧,花娘体谅姐姐,让我来替姐姐一会儿,姐姐可以回去休息了。”
“替我一会儿,花娘可真是放心,也不怕你又带来一群残花败柳把这仅剩的两个人生吞活剥了。”清荷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看了倾歌一眼,转身走了。
锦夕拖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往前走着,忽然肩上被人一拍,吓得她心脏一缩,来不及回头就被拉近了一扇门内,惊慌中看清了是清荷才将要出口的惊叫咽了下去。
“你怎么也来了?那个如蝉在看着他们吗?那怎么办?他们能不能过关,倾歌会不会被蛇咬?”锦夕着急地问。
“不必担心,倾歌身手不差,屏息是必定难不倒他的,蛇也无需担心,他会用内功驱赶的,只是那最后一关,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个杜七言应该也不会有事。”清荷不无担忧道。
“那怎么办?”锦夕更着急了,何况倾歌还怕火,一旦他失控了可就露了身手恐怕就泄了底了。
“先不要担心别人了,大不了用内功将水中的蛇震死,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你要怎么过关?”
“我......”锦夕犯了难,是啊,她一没有内力,二没有身手,她要怎么办呢?
“不如还是我向花娘要了你吧?”清荷提议道。
锦夕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声:“有没有见到清荷姑娘,花娘在找她去给那位醒公子解毒。”
“没有啊。”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啊?明明刚才看到她往这边来了啊?”先前的女声疑惑地念叨。
“那个蛇毒是可以解的?”锦夕眼前一亮,那她可不可以试一试,就算被蛇咬了,还有解不是么?
“既然是花娘叫我去解毒,那必定是有解的,可是毕竟也有风险,而且个人体质又不一样,....”清荷看透她的想法,皱眉沉思着,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我给你一个药丸吃下,是封住你的心脉的,如果一旦你被咬了,毒液也不至于那么快扩散。”
锦夕点点头,拿起药丸咽了下去,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院中,倾歌和杜七言都正埋头在水中,水面平静如一面镜子,而如蝉正悠悠然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燃了一半的香火,妖娆地弄了弄鬓边的头发,见锦夕来了,娇笑着微微扬了扬上身:“咱们最小的公子解决完了?”
“如蝉姐姐,为什么我们要做这样的训练啊?你是花娘面前的大红人,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吧?可不可指点指点小弟?”锦夕决定拍拍马屁,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消息来,不过这个如蝉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恐怕有用的消息也不多。
“哟!还是你有眼色,他们那些没用的,天天就知道捧那个清荷,她除了有张保养得宜不见老的脸,还有什么呀!就这件事,她天天拿着个什么掌上舞跟花娘拿乔,花娘明面上让着她,暗地里啊,防着她呢!”如蝉愤愤道,“就她天天还想着凭着这破掌上舞当这天下第一名妓呢,我呸!做梦吧!”
防着她?锦夕吃了一惊,面色惊恐地道:“如蝉姐姐,那他们会把我们怎么办呢?”
“你们啊,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花娘说送你们来的人位高权重,要你们的人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依我看哪,搞不好就是我们的皇上好龙阳癖,正巧呢被哪位达官贵人给知道了,这才暗地里训练了你们这几个人准备要献进宫里去呢!”如蝉忽然低声笑着说。
锦夕没有说话,脑中想着如蝉的话,位高权重,得罪不起,喜好龙阳,献美....如果真的是皇后阴谋,她要把他们献给谁?万万得罪不起的喜好龙阳又喜好掌上舞的人......
正想着,两声“哗”的水声响起,倾歌和杜七言不约而同地从水中抬起了头,而旁边的香火刚好燃尽。两个大汉依次将两袋蛇倒进了两人的水中。锦夕担心地看向倾歌,而他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好了,你也别愣着了,我看第一关你就直接跳过了吧,和他们一起上第二关吧!”如蝉想起什么似的,推了一把锦夕,点着手中的香道。
杜七言率先埋下头去,锦夕深深吸了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往前走,爬进了水中,扑簌簌的蛇随即被倒了下来,锦夕纹丝不敢动,石塑般静静地盘腿坐在水中,感觉到倾歌担忧地看着她,隐隐犹豫的神色,似乎要纵身而出。锦夕缓缓回头,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都吸了一口气,毅然埋下了头。
周遭的细长蜿蜒的蛇影在滑动,锦夕不敢动作太大,让清凉的水缓缓从脸上蔓延至头顶,最后将自己淹没在水中。一切都在静谧中,耳朵像是被蒙住,听不见外边的声音,却隐隐能听到水中小蛇游走的声音。不一会儿,锦夕胸口中储存的氧气就被耗尽,胸口传来如鼓的心跳声,像是被人紧紧扼住了脖子,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苦钰生的脸,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将被子紧紧按在了她的鼻口上,她不能呼吸,她不能自持地张开嘴,一串气泡从口中窜出,立即惊动了原本闲散游曳的蛇群,锦夕的心脏骤然一缩,紧紧闭着嘴,猛然睁开了紧紧闭着的眼,锦夕看见清透的水中,自己的环抱着双膝在渐渐无力,耳朵也开始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胸口发烫,水窜进了她的口中,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黑暗来临前她想,她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仿佛有一只手在她的胃中挖着,要将胃中胀痛的水全部挖出来一般,胃中骤然一轻,一大口水从喉间涌了出来,锦夕醒了。
眼前是一片无意识的空白,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出现在她的上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不时地拍拍她的脸,有个遥远的声音在叫她。
倾歌看着眼神涣散的锦夕,心脏被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紧紧擭住,他紧紧抿着唇,手微微发抖地摸着锦夕冰凉的脸,语无伦次道:“长乐,醒醒,对不起,都是我该死,我竟然让你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千万,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