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蝶衣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蓝婉心瘦弱的身体躺在床上,宽大的床上她静静的躺着,惨白的脸颊,闭着眼睛。烛光摇晃着,风阵阵的吹着,也摇晃着丝丝帐纱。
地上有着鲜红的一滩血。
蝶衣呼吸一窒,心上压着什么东西一样。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向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似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没有呼吸。一丝起伏也没有。
蝶衣伸手向她的手腕,半途被谁挡了一下。蝶衣回头,是李挚。他的目光带着些怜惜。
蝶衣只当没看到,一甩手,柔夷从李挚手中挣脱。
李挚晃了一下神,手中挣脱开的柔夷还在手心留下点点温度。
蝶衣深吸一口气,伸向蓝婉心的手腕。脉搏全无。
一时间,小脸煞白。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对她好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一直把她当成母亲一样看待当成亲人看待,前不久还和她聊天说话,可是此时却已躺在床上,没了气息,身体冰冷。
第一次蝶衣竟觉得她是如此憎恨死亡。
她是天性凉薄,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如水,可是对于对她的好的人,她都会铭记在心。
天性凉薄,是因人而异。
当孤竹佾生一行人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蝶衣一副惨白的脸色坐在床边,手中还握着蓝婉心的手。身边立着的还有李挚,还有几个暗暗啜泣的宫女。
看到蝶衣无光的眼神,不觉得心里一痛。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皇帝收到消息便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忙奔向床边。
“婉儿!”
“婉儿,你怎了,回答朕。”威严的脸上此时充满焦急。
“娘娘,娘娘.....”一时间,屋内大乱。
“快,还不快请太医!”皇帝对着旁边的李公公大喊。
蝶衣被这一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孤竹佾生的怀里,不由得一顿,忙挣脱出来。
深吸口气,她必须要冷静!
“父皇请节哀。”蝶衣淡淡的声音在混乱的场面有些突兀,也让皇帝冷静一点。
“快,蝶衣,你不是会医术吗?快来看看婉儿怎了?”皇帝焦急的看向她。
“父皇请节哀,婉姨她...已去了。”蝶衣好似用了很大的一口气才说完这句话。
顿时,啜泣声响起。
皇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毕竟是皇帝,过了一会便恢复了皇帝的冷静。
“谁来说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威严带着怒气的声音扫过众人。
“回陛下,方才娘娘说身体有些不适,...奴婢便扶着娘娘回寝宫,回了寝宫之后不久,娘娘忽然说腹部绞痛,奴婢便吩咐人去寻太医,...可是刚出去不久,娘娘便吐血了,奴婢...奴婢把娘娘放在床上,便打算去通知陛下......回来,回来便是...”红语一边啜泣一边说着。
“娘娘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怎会忽然腹部绞痛?”皇帝不愧是皇帝,不一会便恢复了帝王该有的冷静。
“奴婢,奴婢不知。”红语已有些泣不成声。
“父皇请息怒,此事确有些蹊跷。”太子孤竹璟倒是说话了。“不如先遣散外面的大臣,再来详细的处理这件事。”
皇帝忽的才记起外面被遗忘的众人,一个欣慰的眼神看向孤竹璟。
“璟儿说的对,璟儿先去安排好外面的大臣和各路的使节。司儿,你也去帮忙。”
孤竹司不安的看了一眼一直安静的蝶衣,颇有些不安的道了声“是。”
皇帝看向李挚“挚太子,今日怕是要怠慢你了,可否先请太子移步行馆?”
李挚识趣的退下。
“皇后,此事你怎么看?”皇帝威严的眼睛看向皇后。
皇后杨淑兰此时也明了皇帝的意思,华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回陛下,此事,臣妾定会好好查。”嘴角划过一丝得意,虽然她也想蓝婉心死,但是惧于皇帝一直没有动手,如今蓝婉心死了,倒解了她心头的一个结。
“哼,不用了,此事,朕会派人另外查。”皇帝甩袖,不再看皇后。“你先去处理外面的事吧。”
皇后也不再说话,“那臣妾先告退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蝶衣和孤竹佾生,皇帝,和几个婢女。
皇帝眼睛看向床上的蓝婉心,看不清脸色。
蝶衣从后面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有些沧桑的感觉。
“蝶衣...”皇帝忽的开口。“你怎么看?”
蝶衣顿了顿,缓缓开口。“蝶衣不敢妄下定论。”
皇帝叹息一声,“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待众人退下之后,一直威严的皇帝,竟有些沧桑。望着床上好似睡着的女子,轻轻的呼唤着“婉儿,婉儿...”竟呜咽起来。
谁知一场寿宴,竟变成白事,而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回到王府的蝶衣,还是一直很安静。暗香等人已被孤竹佾生退下。
“别想太多,早日休息。”难得见到他温柔的劝说,回来的路上,她和平常一样的安静,但是以往她的眼睛是灵动的,虽然不说话,但是今晚,她的眼睛却没了焦距,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孤竹佾生不喜欢这样的她。
沉默,无言,像是把自己关在另一个地方,他有种摸不到她的感觉。
蝶衣还是很安静。
他动手去解开她的衣物,要是平时的她,早已弹开老远,然后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瞪着他。
可是此时的她依旧安静,像个娃娃一般听话。
孤竹佾生叹息一声,拥着她躺下。美人在怀,但是...孤竹佾生低头看了看她,此时的她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如此的安静。
“孤竹佾生”她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会唤他的名字。
“怎了?”连他自己也想不出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温柔的语气。
“你知道,对吗?”黑暗中,她灵动的双眼亮着,直达他的心底。
“婉姨的事,你知道,对吗?”似是要得到答案,蝶衣再次问了他,语气却是严肃许多。
沉默了许久,孤竹佾生低沉的声音响起。“本王确实知道一点,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本王吗?”说到后面,孤竹佾生低沉的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这样想得到她的认同的感觉,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
“我信你,但你值得我信吗?”蝶衣轻轻的把手附在他心口,那里附着跳动的气息。她信得起吗?
他附上他的手,“本王不在乎天下人对本王信与否,只求的蝶儿一人的信任。”他这样说,她明白吗?
她黑暗中的眼神震惊了一下,她今天确实受到的刺激太多,以至于孤竹佾生的话,都变成甜言蜜语了?
她暗暗嘲笑自己,怎么可能,他是如此高傲、桀骜的人,温柔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知道吗?以前有个人说‘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后来他成了霸主,没想到堂堂的三王爷,倒是把他的话给颠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三王爷。”蝶衣似是为了解开这气氛一样,故作轻松的说道。
“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倒是霸气!不过若如连自己在乎的人信任无法取得,这天下,又该如何取得?”
孤竹佾生的气息喷在蝶衣的耳廓处,有些痒痒的,不只是因为他那句在乎的人,还是那湿热的气息,蝶衣的耳廓红了。
不过黑暗中无法看到。
蝶衣沉默。
“睡吧,你今日也累了。”孤竹佾生轻抚着她发梢,指腹轻擦过她温顺的发丝。
“对了,那副字画,你画了什么?”在蝶衣闭眼之时,孤竹佾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
一,一统天下,这对于每一位君主来说,都是一个梦想,是每一位君主的野心。所以,在皇帝看到那副字画时,才会有如此表情。
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