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秋的季节,金叶满地。我因曾在池塘溺水险些丧命,现在每天都被禁在屋子里,由珠儿陪伴。珠儿正是那天那个幽灵般逃逸的丫环,十五岁,相貌清秀,最喜欢穿着湖水绿的绵裙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将她的行为美其名曰绿叶配红花,呵呵,我是自恋的,前世被人吹捧惯了,这辈子是改不了啦。
尉迟兰心是我现在的名字。我的父亲尉迟良是天羽王朝的定国公,世袭爵位,风光威武。我娘华年仙游,只留下两个女儿,一个是姐姐,一个是我。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的姐姐尉迟心兰在甄选入宫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殒了。父亲娶了一府的如花美眷,却全无所出,如今就只我一个女儿,被视为掌上明珠。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摇身一变成了十四岁的小萝莉,原以为会扮得很吃力,所幸她从小生活在将门,没有被逼着学习琴棋书画,另鉴于是女子,也没有被强迫学习武艺。我现在的日子整个就是一个吃饱没事干的米虫,数着日子等死。
“小姐,您让我找的琴工师傅来了。”珠儿引着一个花白胡子的紫衣老者来到堂间儿,老者看上去阅历丰富。
待他向我施过礼后,我便拿出一早绘制的草图给他看。图中绘着的是一把六弦琴,也就是吉它啦。样子不是很精致,但大概意思很明了,我要的就是带着六根弦的琴。据说土蕃最早有种叫扎木年的乐器,模样和吉它颇为相近,不过没有凹面,也没有我在琴颈上绘的金属小条,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朝代在历史上应该夹在那一段里,不过琴工师傅阅历真的丰富的话,应该不会很难做。
琴工师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尉迟小姐所绘的琴倒有几分相似产自土蕃的一种乐器?”
果然!他的确有些见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珠儿这次总算做了一件深得我心的事。
“这个叫吉它,前些日子偶然听人弹拨,音色十分悦耳,可惜无缘得到一把,就想着自己制一把也是一样的。我这琴身绘得有些粗糙,可能会影响音色,还望师傅加以修正。”我指着图中一处处的向他讲解,借着细致的沟通,希望能仿出一把和21世纪相差不会太远的吉它。
巧匠就是巧匠,不用我废太多口舌便已经将我的意思心领神会,答应十日之后给我成品,这样的做事效率令我很是扼腕。在21世纪,我本着时间就是金钱的理念,工作起来讲得就是效率,如果你比别人慢,别人就要把你的钱挣光,这是我深有体会的。当然,在这里效率二字,扯得远了。这里是一个讲手艺的时代,若真是能工巧匠其实等上一等也不妨。
送走琴工师傅,珠儿为我端来了一盘水果。站在一旁,眼里有许多迷茫的情绪。我知道她在猜测我的变化,从前的我是什么性子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十四岁的孩子,善变是正常的现象,我是主她是仆,更加没有必要过多解释。
日子过得真是枯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21世纪一心向往的生活真真实实的降临在我的身上反而增加了我的烦恼。想要和下人们打成一片,他们做人却比肾还虚,处处让着我,原本很有趣味的游戏变得味同嚼蜡。于是,我做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我要上学。父亲很支持我,为我请来京城有名的夫子,从三字经开始,把我每天的课程排得满满的,狠狠的体验了一把欠虐的童年。
第一日
“尉迟兰心,你敢在课堂上编鸟网!?”夫子扬着短尺敲着我的书案。
“啊?夫子,今日阳光和煦不如我们来学野外生存吧……”我嬉皮笑脸。
“不学无术!罚抄三字经一遍!”
……
第二日
“夫子,曹操娶的是大乔还是小乔?”我一脸好奇的问。
“你……他们一个嫁给孙策,一个嫁给周瑜,跟曹操没关系!”夫子吹胡子瞪眼。
“哦……那周瑜死了之后,虞姬是不是改嫁诸葛亮了?”
“你,你,你这都是在哪学来的,野史!纯粹野史!”夫子几乎晕掉。
……
第三日
“夫子,您知道圆周率吗?”我一脸神秘。
“哦,你说的是南北朝时著名数学家祖冲之推算的圆周率吧?”夫子今儿心情不错。
“夫子可能背诵出来?”我求知若渴。
“那有何难?3。1415926,呃,与3。1415927之间……”夫子得色满满。
“不对不对,是3。1415926535897932384626”
“你,你,你怎么能记得多么长?”夫子大惊失色。
“山巅一寺一壶酒,尔乐苦煞吾,把酒吃,酒杀尔,杀不死,乐尔乐……”
夫子当场晕倒。
……
十日之后,琴工师傅派人将我要的吉它送来。彩身凤头,工艺精湛。撩动琴弦,音色八九不离十。真是一位让我佩服的能工巧匠。我问珠儿是在哪请来的琴工,她告诉我那琴工乃是天艺坊的老师傅。呵呵,天艺坊什么大牌我是不知,不过既能登上定国公府的琴工想必是个很高很高的高人啰。
拿到了琴,我又做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决定,将每日对我进行谆谆教导的夫子逼走了。我的脾气越来越让府中的下人琢磨不透,索性将我定位成一位性情多变且不可雕的朽木。而他们哪里知道,就在我装模作样用心学习的第四天,父亲就已经因为我的淑女作风对我下了解禁令,我可以尽情的走动了。夫子啊,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爹呢?眼下,父亲巡防边关,府里那几个挂名的二娘、三娘……哪个敢管我的事,我自在大了。
秋意正浓,泛黄的叶子落得一日多过一日,凉风吹来,打着卷的落在我的头上,肩上。定国公的府宅占地广阔,前面有蜂房相连的精美阁楼,后面有依山傍水的小山,在山水这间我寻到了一个废园,园里种着成片的桂花树,虽然秋风萧瑟,仍然绽得顶盛,和前院的景致呈鲜明的比对。
我背着吉它带着自酿的酒再次进到废园里,园子已经被我派人修葺过,更名为桂园。桂花树下有一座孤独的坟丘,凸起的地方斜斜的插着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刻着木子两个字。我为自己立了一座坟,告别前世,从今世起,我要让自己重新生活,忘了爱过的人,忘了恨过的人,忘了交过的人,忘了自己的一切,将它们通通埋葬在这座土包里。木子,李,我叫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