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漫不经心的轻叩桌面，楠木案在他的指尖下发出有沉闷厚实的声音。有微光穿进来，他的睫毛清晰可数。他懒懒眨了眨眼，说：“不是说过，待她过了三年服丧期，我自会将她娶进宫。这又唱的哪一出？”

季叔允笑着说：“她兴许觉得，在宫里过服丧期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能助她早点适应宫里的生活。”

睿王沉默，一手扶上额头，四指来回摩挲着按摩。

季叔允看他不说话，兀自沏了杯茶端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就坐，左手执杯盖轻轻浮着茶叶，白蒙蒙的水雾层层升起。他的声音从水雾后传过来：“骆霖将军是最初就跟随我们的人，如今他战死，死前将爱女骆心托孤与你……”

“骆霖，他想不到吧，他的死让他的爱女这般受用。”

“也可以这么说，他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就让她进宫住吧，安置于承乾殿，离我这儿也近些。”

“对了，还有一事，莫临风已经率军攻下了惊羽王城。再过月余，凤栖国的使者就会前来，按约向我们索要惊羽东南边陲被我们拿下的三个城池。”

“哦？正好，本王自然会好好招待使者，以表庆贺。”

以表庆贺？季叔允笑道：“哈，多亏了莫临风，你我这段时日才有的忙。你也太善演，竟连我都差点瞒过。”

“是吗？我可是好好的听取你的意见来行动的。”

他们难道平时就如此，一聊开就进入旁若无人的境地吗？宛筝伫立在堂下，一时闲着，不得已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遍。睿王曾吩咐过她，没有命令不准擅自离开。她现在是处于被怀疑的立场，兀自离开的话嫌疑会增大。

索性方才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机密，能引起宛筝注意的，莫非“莫临风”三个字。不知道她在莫府时临摹的那些字帖可还在？除了莫临风，再无第二个人有那耐心教她这样身份的人习字了吧。

还有那方拭剑用的罗帕，她亲手为他缝制的。初初听得言川先生提起他的生辰，宛筝还真不知该送什么给他。据云绮的看法，天下女子传用以情达意的物什，非是亲手缝制，方能承载一片真心。她手拙，衣物这些繁冗的东西自是不会，只能勉强绣制一方手绢。

莫临风那样的人，仗剑驰疆，赠他一方拭剑的罗帕，或许合适。

只是到当日，她没能及时绣完，便只带了自酿的酒。日后她时不时拿出来续绣，想着能完成亲手赠他。那日她逃离奉军，那方手帕落在了枕席下，终究是完不成了。

随着承乾殿拖沓的修缮，睿王那位将过门的夫人的入住期也日日推迟。不过季叔允的事显然是忙完了，隔三差五的过来找睿王下棋。

虽说睿衍没有推出新任国君，睿王与襄王代理国事，但季叔允闲散不羁，绝大多数都推与睿王。一般找他下棋他是没空的。

季叔允也就自己找找乐子。由于时间充裕，他于风雅事上的造诣也颇丰。尤其弹的一手好琴。宛筝日日听着，虽非知音，却也成了忠实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