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蛊惑人心的爱情
十年前那一场火,带走了倾歌的父皇和母妃,燃尽了他的高贵与铅华,赋予了他一生的流离失所。于是他从此怕火,而此时他却在自虐似的与火焰较着劲,锦夕默默地走近他,缓缓伸出手将他冰冷的指尖覆盖,握住了他的颤抖,看见他侧脸渐渐变得温和,她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没有那场火,我们无法逃脱,你会随着你的父皇和母妃一起死在那座皇宫里。是那场火,给了你生机,留下了希望,才会有今日的你,才会有来日报仇雪恨复国复家的你,所以倾歌,不要怕火,更不要憎恨它。”
倾歌顿住,转头,锁住锦夕的脸:“长乐,你记得的,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样,记得那残酷而可怕的一切,他救了九卿姑姑却丢开了你,可是为什么你不恨,只因为他是你的爹吗?”
锦夕淡淡一笑,摇头:“我不恨他,因为我没有爱过他。不知道你信不信,从我出生起,所有的事情,我都是有记忆的,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爱我,所以我对他从来没有赋予过期待,从来就没有寄希望于他会爱我,所以他怎样待我,我根本就不会在乎,一个不在乎的人,我怎么会恨他。”
倾歌微微一怔,将手中的火焰移向烛台,暖黄色的火焰包裹住烛心,然后拿起一旁的灯罩罩住烛火,明晃晃的烛火霎时间迷离温婉起来。倾歌放下火折子,转手掌心向上,将锦夕的手收纳在掌心,轻轻包裹,低声道:“不在乎的人,连恨也不肯给,长乐,我竟不知道,你是一个这样倔强的人。”
锦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掌心的温度淹没,眼里浮华丛生:“我不倔强,我只是看得太清,从我出生那一日起,我就被他算计在他的逼宫大计里,他在我身上刻下的图,曾是他为他自己的留的后路,如今又使我这一生都不得安宁,他对我,从来没有过一丝的舐犊之情,如此,我与他,跟陌生人有何不同?”
倾歌微微侧身,手臂拦住锦夕的腰间,轻轻用力,她一个旋身已经坐在他的腿上,他拢住她的肩让她靠着他的胸口,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你不恨,我却不能不恨,家破国亡的恨,我忘不了,师父曾不肯教我武功,他也要我忘掉,让我好好生活,可是我做不到,我赤身跪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师父答应了我,将他毕生所学都教给我,我废寝忘食地学,十岁那年我瞒着师父下山寻仇,那天我夜探了皇宫,但被师父拦在了清和殿外,他带我去见了冷宫里的九卿姑姑。那天后我不再心心念念要报仇,长乐,如果我杀了他,我将来要怎么样面对你呢?”
锦夕寻了一个舒服安稳的姿势窝在他的胸口:“所以,你决定夺回江山,却不再定他的生死,倾歌,谢谢你,我为我娘谢谢你。”
倾歌没有再说话,拥住她的双手微微用力,抱着她,就像是心里残缺已久的那一个缺口终于被圆满归为,像是凉了太久的心终于触摸到久违而熟悉的温暖,那样满足让他无比眷恋,他叹息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
我只是怕有一天,我愿意为你连国恨也可以忘却,而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