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夕曾两次见识过默汗昀的身手，每一次都惊叹不已，而这一次更是让锦夕瞠目结舌，她拿出倾歌写的小字条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了一眼，忽然腰间一紧，人已经被拦腰拎了起来，眼前绿色丛林刷刷极速闪过，闪得她晕头转向。

不出一会儿就一定到达了山脚下。

锦夕软绵绵地趴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吐的昏天黑地。

默汗昀面无表情地负手立在旁边：“我就送你到这里，出去的就是街道，我不便现身，你雇辆马车会快一些，也安全些。”说着一个钱袋递了下来。

锦夕无力地接住，朝默汗昀摆摆手喘着气起身往前走。

“记住，明日此时，我在这里接你。”

锦夕回头点点头，却看见他站过的地方已经空了，不禁有些发愣，这个人的身手似乎有几分出神入化的味道，他到底是敌是友呢？明明是西单人，却做了倾歌的师父，还处处帮他们，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锦夕走到街道上雇了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口却被拦侍卫了下来，要求她出示腰牌。

“喂！看清楚，我是郎安王家的郡主！”锦夕气道。

“郡主？哪有一身丫鬟打扮的郡主啊？”侍卫们取笑道。

“我…”锦夕低头一看，倒也怪不得人家，假脸皮是撕下来了，可自己一身小丫头的的打扮却没来得及换。

正犯难，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宫内驶出来，在宫门口减了速缓缓停了下来，侍卫们连忙围了过去跪地道：“请殿下安！”

锦夕松了一口气连忙跑上去：“殿下！殿下！是我是我！”

“刁民！殿下面前不容放肆！”几个侍卫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揪住了她要带她走。

锦夕一慌，大叫道：“钰生！钰生！是我！”

侍卫头子顿时吓呆了，大力扇了锦夕一个耳光：“大胆！竟然敢直呼殿下名讳！押下去！”

锦夕一愣，脸上一阵发烫，这么久，虽说吃了不少苦，可挨打倒还真的是头一回，不禁有些傻眼。

“何人喧哗。”清冷的声音从车中传来，车帘被一把鱼骨折扇挑开，苦钰生探出头来，冷峻的眸光探过来，在认出锦夕的同时深了几许，从马车上探身下来，朝锦夕走来，将她从侍卫手中拉了出来护在怀中，寒光扫过一干呆愣的侍卫，冰凌一般的视线定在掌掴锦夕的侍卫长脸上，薄唇轻启，声线无波：“杖毙。”

侍卫长似是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锦夕，身后一干侍卫率先回神猛地跪地替他求饶，动静惊动了那侍卫长，他才恍然回神踉跄着跪了下去，颤抖着宽厚的身躯说不出一句话。

苦钰生视如不见，揽着锦夕往宫里走：“怎么一个人来了，还这身打扮。”

锦夕的视线定在那侍卫长死灰一般的脸上：“可是他...”

“他冲撞你，以下犯上，死罪并不算重。”苦钰生柔声却坚决道。

“可是...”可是这样就轻易定了一个人的死罪么？虽然他打了她一巴掌，但他就应该死么？这就是古代的强权，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就能取人仅此一次的生命么？如果她不曾认识苦钰生，那么那一声杖毙，也许就是对她说的了吧。

记忆中儿时的苦钰生那张带着隐隐杀意的小脸与眼前不动声色却浑身萦绕着杀意的容颜在锦夕脑中重叠，她一阵心惊。遥远的那一年，她尚在襁褓，他也不过蹒跚学步，他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把被角捂住了她的鼻口，想取她的性命。后来的重逢，他温润如玉，含笑淡然，再不见当初的戾气，她以为那记忆中的小杀手苦钰生已经只是遥远的过去，而此刻她仿佛才真正触摸到他的真实。

见锦夕愣着不动，苦钰生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要进宫么？”

“我不要他死。”

“我说了，他冲撞你，死不足惜。”

“既然他冲撞的是我，那我就有权决定对他的处罚，是不是？”锦夕依旧固执，她不是这个世纪的人，她不要这个世纪残酷的杀戮，人命不该如此薄如纸。

“这...”苦钰生看了锦夕许久，在她坚决的神色里败下阵来，“好了，逐出宫去便是了。”

跪地的男人恍然抬起头，深深的看着锦夕，缓缓地朝她点了点头。锦夕读懂了他那眼眸里的神色，那是一种劫后重生的后怕，一种生命握在他人手中的后怕。在这个强食弱肉的世间，不愿为鱼肉，就不得不为刀俎。

“我知你觉得我心狠，可你知道，父皇已经为我们指了婚，日后你就是这宫里的主子，一个曾经掌掴了主子的奴才，怎么能容他活着，你将来如何立足？”走在宫中，苦钰生开口道。

“此事刚刚那一干侍卫都看到了，墙上还有守卫，他们也看到了，将来如果我与你成亲，进了宫，他们认出我来，这件事也还是会传开，难道你也要把他们都灭口么？”锦夕淡淡问。

“未尝不可。”苦钰生缓声道。

“你！”锦夕气急，瞪向苦钰生，满腔怒气却在看见他雾霭沉沉的眸子时骤然散去，恍然明白了些什么，连朗州都有他来历不明的流言，五岁被接进宫，来历不明却成了当朝唯一一位皇子，母亲齐氏更是从不名一文一跃而成国母，他是在多少流言蜚语下长成。

“不要同情别人，夕儿，当有一天你成了被同情的那个人，那才是最可悲的。”苦钰生挪开视线，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