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等到郑贤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他红着眼睛抱住我说，“别哭了”。我抬起头，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阿姨怎么会...”他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慢慢停止了哭泣，伸手从后面拥住了他。“郑贤...你还有我”他把我拉开，面对着面，手舞足蹈得激动地跟我说“”

我看着他这样，心好酸。

叔叔赶到了， 一边扯着领带一边问怎么回事，郑贤一股脑地站了起来，二话没说手握成拳头直接往叔叔脸上挥，我傻眼了，反应过来后上去想要劝阻他，可是他好像打红了眼。

叔叔躲闪着，一声不吭。我有些搞不懂，但是我还是冲上去抱住了他，他狠狠挣扎，我也拼命地不撒手，“郑贤你听我说，你先冷静，先冷静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好不好...阿姨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哭着喊着，他后背的衣服一片湿润。

慢慢地他终于冷静下来了，倚着墙蹲在地板上，我也蹲下来，没有说话抚摸着他的背脊，轻拍着。

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接电话了，郑贤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又长长的吐气，我在旁边看着心都要酸死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个一直保护我，照顾我的大哥哥，我心目中的超人，今天却这么脆弱地呈现在我面前。

他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又开始喃喃地说“那天我回家，她说她心情不好，我说我陪她去旅游散心。她不让，非要自己一个人来青城住几天。我说那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是这么照顾的。她还没能看到我结婚还没抱上孙子，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怎么能这样。”

越说越激动，我掰开他手里的烟，丢了出去，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

“郑贤，郑贤，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盯着他红红的眼眶，坚定而缓慢的说。

他颓废地挨着墙壁，流下了两行清泪，他没有擦，任由泪水在他的脸上肆虐。

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我的手机响起。

“喂？”我吸了吸鼻子，走到走廊上的窗边。

“欢兮，你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啊！”柳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担心。

“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明天帮我请假，我阿姨过世了。”我捂着话筒，说完又往走廊上坐着的郑贤瞅了瞅，郑贤还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那...好吧。”

我关了机，把手机放进包里。蹲在郑贤面前，“你饿了吧，出去吃点东西。”

他摇摇头，我握住他的肩膀，稍稍用力“你别这样，会饿坏的，听话~嗯？”

我架着他想要把他拉起来，无奈他根本不想动，我便只好坐在他身边。

“你饿了，就去吃吧。”沙哑的声音让我的眼泪刷的又往下掉。

其实我很怕，很怕。很怕你像阿姨一样，你不知道我在卫生间找到到阿姨的时候有多怕，全身上下都在颤抖。我只有一个念头：逃，我想尖叫于是我把手咬住。

满眼的红色，和卓焕顾撞车那个雨天一样，我的脚根本不听我的使唤，一直往后退。

郑贤，你千万不要犯傻，一定要振作起来。

我最终还是把他扶起来了，他的手好冷，骨节分明，却又渗着苍白。我拉着他走到医院门口的粥店里。

他拿着勺子一直搅一直搅，我无奈，舀了一个馄饨吹凉了伸到他面前，郑贤咬了咬嘴唇，还是艰难地咽下了。

我站在门口外面，郑贤跪在地板上紧紧地抱着阿姨，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叔叔和医院沟通好后请车把阿姨的遗体送回北镇，郑贤同车。郑贤让我回学校上课，我没有同意，跟着叔叔的车回到了北镇。

郑贤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棺材被一点点地埋到土里，他手握成拳，全身发抖。我咬咬牙忍住眼底的泪，伸手握住。

直到回到北镇的城镇上，郑贤都没有开口和他爸爸说过一句话。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北镇陪了他两天。

他说“我妈有忧郁症很久了，从我爸外遇闹着离婚不久。”我心下了然，这件事我也知道，却没想到阿姨却因此换上忧郁症。看来这次郑贤心里是怪他爸爸了，不然也不会......我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水递过去。

郑贤啜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里，“我一直想不明白，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妈为什么拖着不肯离婚。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吧，就是因为我我妈才一直没同意的吧。是我的错，如果我要是陪着她去，兴许......”

“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说，不怪你，真的。你别这样想。”

他没接过话，低着头。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回去？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我摇摇它的手臂，郑贤最终还是向我保证，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独自一人乘车回到青城，把手机充上电后，看到一大堆未接来电和短信。何莎莎她们说，卓焕顾找不到我，只能在学校女生宿舍门口守着，好不容易看见柳园外出才明白我的去向。

我打电话过去，他接了，很少话。

生气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没有心情多作解释，匆匆就挂了。

过不多久，他就又打来电话，“下来，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我往窗下看，那里真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跑下去就被他狠狠抱住。

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也在害怕。他害怕我再一次消失，害怕我再一次不理他。我只能像安慰郑贤那样轻拍他的背脊，想到郑贤，我又有点想哭了。

“以后去哪里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好”

晚上，我又做了噩梦，梦里都是刺眼的红色。我好害怕，哆哆嗦嗦地下床，却不敢进卫生间，蹲在阳台上抽了几支烟。

好累，为什么人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