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是谁吃醋
锦夕捧着玉瓶,躺回床上,冷月透窗倾洒进来的皎洁华光下,暖帐下的锦夕睡得恬静,依稀的梦里,是倾歌凝视她的神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有千树万树梨花开,动人心魄,熟睡的唇边轻轻逸出一声模糊的梦呓:“锦倾祁”。
第二天锦夕是被秦纪从床上揪起来的,他一身朝服未换,直直地就冲了进来:“冷宫卿妃被晋封为贵妃,皇后娘娘被遣往护国寺祈福一个月,这些,可跟你有关系。”
锦夕无辜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秦纪拧了拧眉:“那我再问你皇上将你指婚给大皇子殿下,这件事,总跟你有关系了吧?”
锦夕瞠目:“……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指婚给苦钰生?是苦钰生的意思还是苦居山的主意?如果是苦钰生,他应该会提前告诉她,不会这样唐突,那应该是苦居山了,他要把她弄进宫做什么?为了九卿?那倒正合她的心意。
见锦夕没有要说的意思,秦纪沉默下来,没了质问的口吻,淡淡的失落浮上脸:“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吗?”说完,也不再看锦夕,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失落的背影,锦夕有些不忍,欲言又止地伸手想拉住他,最终顿在了半空。对不起,我不是不说,我只是,现在还不能说。
胡思乱想着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了被指婚的消息,她怎么都不知道?倾歌…他知道了吗?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锦夕迫不及待地起身出了门,往锦园走去。
清风和煦的上午,太阳正好,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锦夕略带好奇地左右张望着,这样原汁原味的古代街道她还真没逛过呢。
锦夕停在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摊前聚集着的都是些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摆摊的是个头发半白的老爷爷,他低着头细心地牵扯着糖丝,细细的竹签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儿初见端倪。锦夕看着老爷爷灵活的手忙活着,渐渐失神。
曾经她学校外面的巷子里,也有这样一个老人家,这样,摆着一个糖人摊,虽然年老,手脚却依然灵活,这样的老艺术活对于他们这些大学生来说,是很新奇的,所以摊前常常会围着许多的学生,杜言也常常牵着她走过,每次都会给她买一个,倒并不是她有多爱吃,只是为了接过糖人时老人眼角纹路里舒展开来的笑意。
锦夕正发着呆,一个黄澄澄的小兔子糖人出现在眼前,锦夕一愣,回头,是苦钰生温暖的笑脸。
锦夕迟疑的目光在糖人与苦钰生含笑的面上来回穿梭,多么相似的场景,眼前苦钰生的脸仿佛变成了杜言,她颤抖地伸出手去,却僵在半空,停在咫尺处不敢触碰,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脆弱的昙花一现,一个呼吸也能打碎的梦境。
苦钰生的笑带了些许窘迫:“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我看你呆呆的望着,以为你很想吃。”
锦夕回了神,接过来笑了笑,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却是微微的苦涩。
苦钰生道:“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就不吃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锦夕忽然扑哧一声:“是,宫里的御膳倒是最好吃的了!”
苦钰生目光灼灼道:“以后等嫁进宫,你天天都可以吃了。”
锦夕低头咬着糖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面的茶摊上,少年紧紧抿着发白的唇,深沉的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笑意泉泉的两个人,将女孩儿羞涩的笑意看在眼里,握着茶盅的手指骨节渐渐分明,清脆的碎裂声从指缝传出。
衾珞悠然地嘬了一口茶,惬意地呼了一口气,闲适地看了一眼倾歌,凉凉地说:“我说倾歌,我的好驸马,你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莫不是在吃醋?”
倾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郡主这是何意?”
衾珞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朗州城内人人都知道你倾歌是本郡主看中的驸马,你若是一时糊涂和夕儿动了情远走高飞了,那我堂堂郡主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说罢,还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仿佛已经成了笑柄般。
倾歌白了衾珞一眼:“郡主怎么看,也不像是对草民一往情深非卿不嫁的样子,若说是为了草民才这样做,未免多此一举,也说不通吧?”
衾珞忽然起身俯在倾歌面前,红润清透的脸靠得极近,呵气如兰,浅浅地打在倾歌的鼻端,声音轻若呢喃:“那你说,本郡主该怎么样,才像是对你一往情深非卿不嫁的样子呢?”
倾歌躲什么似的撇开头,一语不发地起身离开,留下衾珞一脸玩味地看向他离去的修长背影,抚了抚微扬唇角。
在苦钰生的提议下,锦夕和苦钰生抱着大堆的战利品回到了郡主府,衾珞啧啧地看着堆满桌子的大包小包,从冰糖葫芦到发簪,连拨浪鼓都没落下,瞟了一眼苦钰生:“皇兄,你这是要做锦夕的奶娘了吧!”
苦钰生嗔怒道:“放肆,没大没小。”
锦夕嘻嘻笑着,认真地翻着面前的战利品,认真选了几个出来,往锦园去了。
走进锦园,就看见倾歌闭目坐在庭中树下的石凳上,长衫委地,有落英伏在上面,寂然惊艳。她心口一顿,他是在等她吗?
锦夕紧张地揪了揪衣角,看见穆彻已经睁眼,起身迎向她,在咫尺停住,低头轻声说:“回来了?我一直只道你性子变安静了,竟忘了你也是个爱玩的孩子。”
锦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倾歌拉着锦夕坐在石凳上,将她的袖口上推至手肘,动作轻柔地抚着她手臂上淡淡的伤痕:“昨天给你的药有没有涂?那药是我问师父要来的,你要每日涂抹,这些疤就会消了。”
锦夕睁大眼:“师父?”
穆彻轻轻放下她的衣袖,忽然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是啊,我师父,就是那天晚上掳走我的那个人,你啊,没心没肺,也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师父把我带到灵泉山,三年前我下山后就一直在找你,为何将这里命名为锦园,你还明白吗?”
锦夕猛然抬头,诧异地看着他,心跳忽然漏了节奏,淡淡红晕从雪白颈间爬上耳根。
倾歌迎着锦夕诧异的眸光,眼神渐渐专注深沉,凝聚着璀璨星光,静谧中气息缓缓拂近,他在她耳边低声地呢喃:“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对他笑。”
锦夕心跳如鼓,几乎慌不择路地跑开,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倾歌含笑看着她急促跑开的身影,眼中盛满宠溺,缓缓倾身一个一个捡起散落一地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