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婉月的身子慢慢的向一旁滑去，看着阳光下她那白玉般的脸色，平静安详，没有一点痛苦，只是眼角还隐约残留着泪痕。

“不！”凤曦然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颗心疼的几乎要翻转过来，他拼命地抓紧了冷婉月的身子，失去爱人的那种恐惧感逼得他几近崩溃，“冷婉月！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不允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怀中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

拥住冷婉月已经冰凉的身子，凤曦然忽然哈哈狂笑了起来，一边大笑一边嘶吼，绝望的颤抖着，一脸的血泪。

做错了事情的是他，该下地狱的也是他！

为什么要最后丢了性命的却是她？

老天，你为何要对我这么残忍！

凤曦然怔怔的坐在那里，怀中紧拥着已经冰凉的冷婉月，满目彻骨的绝望.

一头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变得雪白。

白萧潇捂住了嘴巴。

青丝成雪，一瞬白头。

这得需要多么大的悲恸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痛到了一定的境界，感官反而麻木了，凤曦然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仿佛丢了魂魄一样。

冷婉月死了，他的心大概也跟着死了吧。

心中阵阵钝痛，白萧潇抹了抹眼睛，觉得自己显然不适合留在这样的情景里，她抬脚就走。

院中已然空无一人。

凤曦然低头，把冷婉月的身子横抱下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抚着冰凉的小脸，凤曦然哽咽出声。

“婉月，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经历过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认识了你，娶了你成为你的丈夫。”

“可是我做了混账事，让你伤心了呢。早知道我们会变成这副样子，当初凤鸣山庄就算覆灭了又与我何干？我们逍遥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是很美好？”

“婉月，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你要惩罚我，可是能不能不选择这个方法？就算你不理我无视我咒骂我恨我……我也认了，求你，醒来吧。”

“婉月，你原来都不舍得看我皱眉头的，我流了那么多的泪，你会跟着心里一起难过吗？”

“婉月，我爱你。你听到了没有？我爱你啊……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再回答我一声，就一声……”

……

不知道两人坐了多久。

钟声破，黄昏残。

夕阳已淡，血色仍阳。

白萧潇黯然的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发现白夙尘忙碌的背影，像是在收拾东西。

“师父？”白萧潇不解的走过去。没错了，这些简单的衣物和包袱，的确是她们来的时候带的那些东西，只不过白夙尘正在收拾，她们是要走了吗？

“怎么？你还不想走？”白夙尘没有看她，淡淡的说道。

白萧潇闻言，双眸更加的黯。

没错，冷婉月已经死了，慕容瑾虽是意外中毒，现在也已经好了。虽然她们的此行并没有达到目的，但也没有什么事情，怎么好继续留在这里呢？

白萧潇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开始帮忙收拾东西。

和凤曦然告别以后，白夙尘就带着白萧潇走出了凤鸣山庄，只不过和来时不太一样的是，他们二人骑的马变成了马车。

棕红色的檀木马车，里面宽敞舒适，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这是凤鸣山庄给她们准备的礼物。

门口，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正等着她们。白萧潇缓缓走到车前，轻轻撩开帘子，扶着车壁正要上去，忽然一个声音唤住了他们。

两人身形一顿，回头望去，原来是慕容瑾扶着几个丫鬟的手缓缓走了出来，凤曦然因为情绪的问题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所以这两天来操办一切的都是慕容瑾。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盒子，不大，但却沈甸甸的，转手递给白夙尘：“公子，这是庄主当初承诺你的。”

白夙尘低头，看了看那个盒子，却没有接。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白萧潇一愣。这盒子里的装的就是当初承诺白夙尘的“诊金”吧？可是他们并没有治好冷婉月的病，怎么可以收诊金呢？

慕容瑾的手举在半空，有些微微尴尬，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公子在想什么，这是庄主亲口交代我一定要给你，婉月姐姐福薄……不管怎样，这几日你们也是很辛苦，就收下吧。”

白夙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伸手接过：“代我谢过庄主。”

“一路顺风。”慕容瑾微微点头。

两人坐上马车，离开了凤鸣山庄。

白萧潇望了望四周精致的车壁，又看着那个盒子，眉目间还是有些惆怅。

白夙尘凤眸中划过一丝深邃，唇瓣微微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忽然，一个清朗磁性的呼唤声从后方传来：“潇潇！”

白萧潇一愣，连忙撩开车帘，伸头向外看去。

平坦的大道上，凤曦洛骑着快马，快速的追了过来。一席青衣被风吹得扬起，墨发飞舞，俊逸不凡。

白夙尘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言语，只是让车夫先停了车。

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下一个要出诊的地方了，凤曦洛此刻追上来，也无非只是告别一下而已。

“萧潇！”凤曦洛拉紧缰绳，在几米之外翻身下了马，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他疾步走了过来。

还好还好，他没有来晚。

也许是一路追得急，他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白萧潇从怀中抽出一张丝帕，轻轻递给他，示意他擦汗。

“你要走了？”

“是啊。”白萧潇真诚的微笑着，“你有事吗？”

“我……来送送你。”凤曦洛不动声色的隐去眸中的一丝失落。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听到他们已经走了的时候，心中猛然空了一块，好像丢了什么一样，下意识的追了出来。

“多谢。”白萧潇真诚的看着他。临走的时候竟然有朋友来送自己，这真的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轻嗅着白萧潇身上那独特的一丝馨香，凤曦洛深深地看着她，一个问题已经到了嘴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到底是不是女子？

这个问题他纠结了好些日子.

虽然她身上装扮的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但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却是所有男子都没有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白萧潇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打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不然你们家的车夫在天黑前可不一定回得去哦！”

她虽然语气玩笑，可并没有在开玩笑。凤鸣山庄的车夫是不可能跟着他们一道走的，只是将他们送到下一个落脚点，再自己回来，天一黑，路就不那么好走了。

凤曦洛看了看车夫，点了点头：“那……你多保重，一路顺风。”眸中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一丝苦涩。

白萧潇转身，径直上了马车。

她也很舍不得，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以后真的不会再见面了，她也一定不会忘记他，那个如青花瓷一般俊逸温柔的男子。

白萧潇上了车，白夙尘看了凤曦洛一眼，也坐回了车里，车夫一扬马鞭，车子还是缓缓向前行驶。

马车渐行渐远，凤曦洛攥紧了手指，忽然想起手中还有白萧潇方才给他的丝帕，连忙低下头去看。

手帕是淡淡的蓝色，锦丝质地，出自凤鸣山庄。应该是她从冷婉月那里拿的。

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三条弯弯的曲线，两条向下弯，一条向上弯。不过凑在一起，却像极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没有了半分的声音。凤曦洛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如雕塑一般。

紧紧的、小心的攥紧了丝帕。

突然，他转身跨上了马，一扬鞭子，掀起了一地的烟尘。

萧潇，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