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容倾从未觉得自己做人像此刻的失败。

他居然被一个小女人的小把戏给捉弄了？！

“如何？”他紧张的问。

李超顺了顺胡子，摇摇头，只是淡淡说了四字：“油尽灯枯。”那姑娘自己也是大夫，必定是知道自己无救了，才……李超记得，这个男人在失踪一天后奇迹出现在军营里，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冷静的带领着军队处理好金兵余杂，绝口不提这一天发生的事。

那脸，臭的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

李超素来了解这个王爷，典型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如今狼狈回营，定是遇到了什么……后来再是清理嘉定城时，在废墟堆里救起已无生气的沈姑娘时，那男人有气又心疼的表情，总算让他摸清了大概。

那姑娘菩萨心肠，救了近两万的伤兵性命，身体本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这几日米粒未进却食用了大量的阿芙蓉……李超叹气，这么一个孱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拖得住？她定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继续下去会拖累王爷，才气走王爷的吧。

“李超，本王要你务必看好她！让她醒来！”容倾晃了一下身形，他说什么？油尽灯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人？油尽灯枯？怎么可能！

“将军！”李超皱眉：“嘉定已是一片废墟，十几万的士兵在努力的清除金兵余孽，只留下医疗队不超过三十人在找那些藏在地窖里的伤兵残士……恕李超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已经没有救的女子身上！”

“那些人也是她一个一个辛辛苦苦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的！没有她，他们早就……！”

“所以，超更要争分夺秒的将他们一个个从地窖里找出来，替他们医治！”士兵们受的皆是外伤，若发现及时，生还可能性很大，但是……“沈姑娘的病不是超一夕一朝能看好的！”若他只为她一个人医治，那那些本可以活命的人……

“难道你要本王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将军，这是军队。万事皆以……”

“本王不需要你来说教！”

“王爷，让他去吧……”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皮肤更显得瞳孔漆黑无神。若素艰难地转过头，吃力道：“去吧……两万多个人，医护队是忙不过来的。大夫多一个是一个……”

“若素！”容倾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的心情。千言万语涌向嘴边，说出来的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还好吗？”

“不好……王爷。”若素极疲倦的闭上双眼，忽然勾了勾嘴角：“有个人一直在耳边吵。害的我都没法睡了。”

李超适时地退出了帐篷，帐篷里，只留下了一对患难与共却还是有些小小别扭的男女。

“若素，你那日说的话不知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她闭着眼睛轻轻问道，仿佛睁开眼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若你能活着，便嫁给我。”容倾缓缓道：“就这句。”

“哥哥找到了吗？”若素也不回答，只是反问道：“哥哥他……”

“他也不好。”容倾苦笑，这叫什么？

“如何？”他看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伤得很重，还发烧。”

“活着就好。”和容倾想象的不同，她没有挣扎着要去看兄长，当然也不排除她已经没有力气来激动，悲伤。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表情淡薄的让容倾感到疑惑。

“你好好养伤，半月后，拔营回帝都。”

“恩。”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答道：“谢谢你。”

“沈若素，我只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愿意……嫁我。”容倾久久不见她回答，凑近一看，发现她早已安静的睡了过去。鼻息虽然若有若无，但起伏有序的胸口告诉他，她很好，睡得很安稳。

“呵呵……看来傻得还是我。”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掀帘而去。

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在他离开的一刹那猛的睁了开来。

对不起……

眼泪自眼角接连不断得滑落至枕上，将那淡青色的枕头染成了深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