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作为轻衣卫的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狼狈的她。
黑发肆意散开,蓝色的劲装上染着红梅朵朵,耀眼的面庞此刻失去生气,惨白的令人惊心!
在他们的记忆力,她永远是以傲人之姿站在高高的台上,用挑剔的眼神望着他们,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们,他们的能力离她的要求还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
“上主?上主?”黑衣人将金人的尸体一脚踢开,将仓生从血堆抱了出来。
“子瑶呢!”
“上主说铁骑需要医护,便让子瑶跟了铁骑。”
“这……”黑影皱眉,望着怀中的人,心中一阵刺痛。
“队长,这里有一人还未死!”一旁的黑衣人忽然诧异叫道:“心脉极弱,怕是撑不了不多。”
“金人?”
“应该不是,他并未穿金人的衣服!”
“救他。”仓生疲倦的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怀秋,复又转头问轻衣卫:“铁骑如何?”
“铁骑已将拔营的十五万金兵歼灭。”
“如此甚好,派人,让铁骑直接回东临,无需再来嘉定。”
“上主?”
还不等仓生说什么,嘉定城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重重响起,震得河岸这边的土地都微微颤动。
不过片刻,一座百年古城消失在他们眼前。
被困在城内的十万金兵也瞬时折损八九。只留下一成残兵在满地的狼藉上苦苦挣扎。
“这就是……!”轻衣卫惊叹。
“请君入瓮。”仓生从他怀中跳落,步伐有些不稳的来到怀秋身边,笑道:“你看,这就是你要的吗?”
“诱敌深入,一网打尽?你做到了……沈怀秋。”仓生跌坐在他身旁,呵呵笑道:“你做到了……恭喜你……”
一旁的轻衣卫一惊,沈怀秋!
当朝太尉!此次援军军师沈怀秋!
竟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血衣男子!
“禀上主!”天空中有一道黑影落下。
“说。”
“铁骑将军战石磊已带兵朝嘉定而来。”
“现距我们多少远?”
“不用半天时间就可到!”
仓生皱眉,“天鹰,让他掉头!直接回东临!”
“上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来报的黑影冷声道:“战石磊他夺了金国的玉玺!此次他的目标恐怕不是嘉定!而是——帝都!”
战石磊,那个战氏老臣子中野心最大的男人,终于亮出了他的最终目的!怪不得此次出征他异常积极,原来是早有这样计划!
“拿着金国的玉玺回帝都呈给皇帝。战石磊的这步棋埋得可真深!”天鹰在一旁冷哼,战氏净出些背叛家门的渣子!
“原来你的打算这么长远。”仓生望着底下半跪着的中年男子,笑问:“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的?”笼络了两万战氏精兵,不容易。
“上主!”战石磊脸一红:“属下就是不愿意我们战家畏畏缩缩活着,空有一副本事不能效忠国家又有何意!”
“啪啪啪!”仓生拍了拍手,依旧笑道:“讲的真好。”
“上主……”战石磊猛的磕头:“就请上主允我出山!辅佐皇上!如今大仓……”
“大仓如何,还不用你来告诉于我。”仓生冷冷笑道:“念你是战氏老臣子,我只再问你一遍,你确定?”
“属下确定!”
“看来你真是铁了心。”仓生叹气:“出了东临,便忘记自己姓战吧。”
“上主!”战石磊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如此快的松口!
“战石磊,不是我杀不了你,而是我放了你。”仓生笑道:“你会知道的,我为何要放你去帝都。”
“上主心思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带着那两万人走吧。”仓生仿佛是累到了极点,轻唤一声:“子瑶?”
“主子!”子瑶一直在帐篷外等候,一听里面的人叫她,便掀帘而入,“主子。”
“下去吧。”仓生对战石磊挥了挥手,慢慢道:“帝都不比东临,杀人不眨眼,万事小心。”对那个毫无眷恋就离开的身影,仓生忽然提高声音道:“三叔,”战石磊的身形一怔,就听到她缓缓道:“保重。”
“多谢上主!”战石磊背对着她,侧首对仓生点头:“保重。”说罢,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沈大人如何了?”仓生低头轻咳了几声,随意的翻了翻书案上的信。
“主子,这两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子瑶不着急回答,只是问道:“为何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几日前她随铁骑来到和轻衣卫集合的地方,发现在简易帐篷里脸色苍白的她简直可以用鬼字来形容!她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这么一个战争,竟然将自己弄伤!还差点死在几个小兵士的手上!
听那些轻衣卫偶尔走漏的几句话中,她总结后得出的版本是——上主为救沈太尉而受伤?!
这怎么可能?上主怎么会为了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以身犯险!
“沈怀秋不能就这么死了。”仓生将书信放下,道:“我的计划不能有任何纰漏,”
“只是因为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才这么拼命的去救他?”子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现在还不是他的死期。”仓生闭了眼,懒懒笑问:“你又在想什么了?”
“没,属下什么都没想!”子瑶见她一幅不甚在意的模样,便放下心中困惑,随即笑道:“沈大人已经好很多了。”
“恩,过几天就派人将他送回援辽军吧。”仓生揉了揉膝盖,微微皱眉。
“还疼吗?”
“不疼,但是冷。”是的,膝盖以下的腿部,冰冷冰冷。
“失血过多,当然会这样。多吃点补血的就好了!”子瑶笑道:“等回帝都后,我天天给您炖补品,保证补回来!”
“……”仓生轻笑:“你这小丫头!”
而帐篷外,来来去去的人丝毫没有注意有个青衫男子站在离那帐篷不远处,一声不响。
青色布衣的男子深深皱眉,垂头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眼神中翻滚的痛楚几乎将他溺死在自己的心海里。
“沈大人?你找上主吗?”天鹰远远看到沈怀秋,站在上主的帐篷外却又不进去,便上前询问。
“不了,”怀秋摇头,抬头刹那,早已换上处惊不变的淡笑:“在下只是来辞行的。”
“可要在下送你一程?”
“如此有劳。”怀秋也不推脱,颔首:“多谢。”
“好说。”
耳边的狂风过耳,却吹不散刚才他听到的那几句话——现在还不是他的死期……他不能就这么死了……现在还不是他的死期……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简单的几句话如利剑刺破他浑身的已经开始结疤的伤痕。
孱弱的身子猛烈的颤抖起来。
“沈大人?”天鹰觉得不对劲,将男子放在一颗树下:“如何?”
“多谢。接下来的路在下自己走过去就好。”怀秋靠在树上微微喘气:“请回吧。”
他是她手下来无影去无踪的轻衣卫,不能光天化日曝光在仓兵的眼前,能送他至嘉定河岸,已是冒险到极点。
“在下告辞!”天鹰本就少言语,见怀秋执意如此,只好点头,离开。
怀秋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虚汗密密的从脑门冒出,右手附在左手脉间,低声苦笑的对自己道,“看来是要发烧了……”
要是若素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