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红色布衣的少女看着扮作商人的中年男子,奇怪问。
“自然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中年男人慈祥笑道:“孩子,你这离家出走可让你母亲好找。”
“她做出那些事,你若知晓,也定会和我一般一刻都不想待在东临。”少女似乎想起什么,浑身颤抖。
“孩子,可想过何时回家?”中年男人也不追问是何事,只是道:“你母亲很担心你。”
“父皇,母亲当时离开皇宫回到东临真的只是你宠幸了其他嫔妃吗?”少女忽然问道:“她既然忍受不了你的背叛,那为何她——”和宫鸣做出那些难以启齿的事……
“是朕有愧于她在先。”皇帝叹道:“你不了解战歌,她素来行事果断,既然离开了便再无挂牵。”
父皇啊父皇,你是真的了解她吗?若她真的了无牵挂,为何会随你而去呢。
画面一转,一瞬间又仿佛回到了东临。
“赤羽营是战家几百年的心血,是守护这个帝国的最后一道城墙,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显露于人间。娘娘自小游历江湖,生性洒脱不羁,本不是皇后最适合的人选,只不过是因为彼时皇后的候选人病逝,娘娘可以说是临时代嫁。”子瑶自小在东临战氏本家长大,习惯称呼战歌为娘娘,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按照战氏祖制,娘娘只应该和先帝是名义夫妻……未央宫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娘娘需要做的,是监管整个帝国的运作,虽不能明面出手,但若发现棘手之处,还是可以派出赤羽营中的暗羽卫来料理事物。”子瑶坐在床边,漫不经心道:“然而谁都没想到大婚两年后,东临本家接到帝都喜诏,皇后有孕,天下大赦。这个消息对赤羽营,对战家都是一种威胁。”
“母亲她……”
“后来才知道,娘娘幼时与先帝在江湖早已相熟,只不过互相隐瞒了真实身份,直到大婚才知晓罢了。”
“小皇帝对赤羽营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仓家的人恐以此为威胁,欲对战氏不利。如今小皇帝派信使,愿与你详商……”宫鸣是赤羽营的军师也是无双的师傅,无双向来敬重他,尽管他与战歌有着说不清理不明,但事关赤羽营,一切隔阂皆可无视。
“孝期有三年,我便给他三年时间,若三年他能想明白,做个太平皇帝,我自愿意护他一世周全,但若他敢打战家和赤羽营的主意,我绝不会饶了他。”
“无双,你终究低估了凡人对权利的心。”离开东临时,宫鸣叹了口气道:“你要记住赤羽营是这个帝国最后的保障,赤羽营的将士们永远不会是皇室的走狗。”
仓生从梦中缓缓醒来,呆呆的看着绯红的床幔。
到底是自己年少无知啊。
叹气。
“公主是醒了?”子瑶在屏风后问。
“睡不安稳。”仓生在子瑶面前懒得遮掩,道:“未央宫有她的气息。”
“改明儿,让御医来给您开个安神的方子。”子瑶略有所思,见仓生无丝毫睡意,便随意捏一个话题:“公主您离开东临这么些年,可去了哪里?”
“丫头片子给我下套呢?”仓生笑:“宫师傅派出阿靖来官道劫车这事,恐怕三年来早就被你们嚼烂了吧。”
“咳咳……”子瑶觉得一阵不自在,连忙道:“那也是听阿靖一个人瞎说的,人家还是想听听公主怎么说呢。”
仓生闭眼,缓缓道:“离开东临的时是秋末。一路向南,到了苏城,已是隆冬。”
“为何去苏城?”彼时公主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去帝都找先帝呢?
仓生想了片刻:“她从前有说过,苏城很美,很温暖。”子瑶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
“可不曾想,那一年,苏城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几乎生生的冻死在破庙边。”那场大雪,比东临的雪来的更猛,更冷。
“然后呢然后呢?”
仓生一愣,随即淡淡道:“被路过的书生救了。”
“可是沈珂沈大人?”子瑶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仓生冷哼一声,似乎是有些嘲讽:“她到底派了多少人在我身边?”
子瑶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公主,那如今你已归朝,和沈大人?——”
“都是旧事旧人”,仓生虽恼母亲的作为,但又觉得事过多年且斯人已逝,也就懒得浪费情绪,坦荡道:“没什么可说的。”
子瑶从前也只是听皇后娘娘偶尔说起过几句,‘苏城沈家郎也算个人物’还有什么‘年纪轻轻有此眼界着实让人佩服’之类的话,想着能被娘娘夸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而现在看来——的确。
年纪轻轻官拜太尉,着实不能小觑。
如今的京城,放眼望去,也就沈大人可配公主了。
仓生听着子瑶的嘀咕,觉得好笑:“你这话放出宫去,让那些老氏族的人听到,非得气得跳脚。”
“何以见得?”子瑶少有的文绉绉。
“沈氏根基不稳,全倚仗着皇帝,就算他是真的有本事,但这晋升路着实太快了。”仓生睁开双眼,凤眸有微微波动:“皇帝年幼,不喜老臣,急着培养自己的人,却不知早已打破这帝都多年的平和。”
“若我和沈珂——”仓生一顿,接着道:“我虽封王,但毕竟是女子,朝堂之事不可多插手,沈珂若与我结亲,必定会招来杀机。”说不定,他现在身边就杀机四伏了。
“您可以把沈大人带回东临啊!”子瑶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荒唐了。
“这话,以后可别说了。”自离开东临后,她便不可能只是战无双了。而仓生,汝阳长公主,只能生活在帝都,一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