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原来你喜欢她
锦夕怔怔地看着他,被衾珞拉着一步步靠近:“你...何时回来的?”
“当日,你走后。”倾歌回了身,收了笑意。
锦夕默然。所以,你一直在锦园,看着每天每天在锦园从晨曦呆坐到黄昏,看着我每天每天从锦园到百媚居来回地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消失了天天寻你。
倾歌,也许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但这并不是你戏弄我践踏我的理由。
锦夕沉默地轻笑,将视线从倾歌脸上收了回来,低头转身离开。
心如同被一把湿湿的棉花捂住,闷重且潮湿,锦夕的眼泪不停地滴在地上,她低着头,脚步又急又快,忽然眼前一黑,撞上了一个人,锦夕并未抬头,低声道歉便要绕开,手臂却被人拉住。
“夕儿,你怎么了?你哭了?”
锦夕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清明起来,原来是苦钰生,他一脸的关切紧张让锦夕忽然间委屈起来,眼泪落得更凶,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苦钰生见她只是哭,倒也不再问,轻轻顺着她的背,放柔了声音:“不哭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苦钰生长锦夕五岁,已经是二八少年,加之身材本就修长,于是高出她许多,此刻她哭得忘我,仿佛是要把一直隐忍的眼泪都哭出来,头一歪便靠在了他的胸口。
苦钰生的身躯狠狠一震,抚在锦夕背上的手顿住了许久,才缓缓伸向她的肩头,轻轻拢住,小心翼翼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捧住了世间最易逝的珍宝。
温热的触感拢在肩头,锦夕意识到什么,猛然回神,正要抽身拉开距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小的惊呼。
锦夕从苦钰生怀中弹开,有些慌乱地看了眼身后出现的衾珞和倾歌,衾珞满脸八卦的笑,而倾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对苦钰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安,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做任何的停留。锦夕懊恼地别过头去。
衾珞挪揄地笑道:“皇兄,不错哦,看来你会在我前面成婚呢!”
苦钰生笑骂了她一声,却没有否认,而是笑意泉泉地看向锦夕。
四人一起回到正厅,寿宴已经准备妥当,正要开席,锦夕低着头在秦纪身旁落了座,苦钰生也伴在皇后身边坐下了,衾珞和倾歌却在宴前跪下了。
衾珞道:“皇上,这便是衾珞跟您说的,倾歌,倾公子。”
紧接着倾歌低声道:“草民倾歌,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闻言,锦夕忍不住抬头,紧紧盯着倾歌,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不愿意,或者勉强。但他逆光跪着,垂着脸,阴影隐去了他半张脸,只有微微扬起的唇角告诉她,他并非不情愿的。
苦钰生眯着眼打量了倾歌许久,缓声道:“你是什么人,如何与郡主结识?”
倾歌微微抬头,神色从容:“启禀皇上,草民自小家中逢难,父母双亡,五岁起便四处流浪,幸得上天垂怜,如今长成,得郡主错爱,草民深感惭愧。”
苦钰生没有说话,打量的目光逡巡在倾歌的身上,却听见皇后道:“这位公子原来是个孤儿,可臣妾听着,似乎谈吐不俗,倒也不似个乡野莽夫,若以此文采,加以修饰,在京城谋个文职,想必应当不难。”
倾歌道:“皇后娘娘抬爱,草民感激不尽,草民只是幼时流浪,幸得一教书先生收留过几年,听过几堂课,说得出几句听得的话罢了,若要论文采,草民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更遑论是做官,还请娘娘体恤。”
皇后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苦居山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抬头道:“衾珞是朕甚为疼爱的郡主,若要把她许给一介布衣,朕实在不放心呐!”
倾歌抬起头,直视着苦居山,锦夕忽然心中一惊,此刻他的眼神,像极了那日他发狂时的样子,像那日盯着那火一样地盯着苦居山,苦居山脸上微微起了一丝疑惑,却不动声色地任由倾歌看着,没有出声打断。
衾珞隐在袖口下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恍然回神,低声惶然道:“草民无礼,请皇上恕罪!”
苦居山摇摇手:“无妨,你告诉朕,你刚刚看着朕,在想什么?”
倾歌道:“回皇上,草民知道,郡主金枝玉叶,而我只是一个孤儿,实在是云泥之别,草民不是富甲一方,但也足以温饱,草民能给的,还有草民这一颗赤诚之心,以毕生之心,给郡主一生幸福,以毕生之力,护郡主一世安康。”
倾歌的话音一落,空气中弥漫着静谧。锦夕像失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不愿再看他坚定的模样。
可他那日明明说,他无心衾珞,他只看戏。
可今日他说,要以毕生之心,给衾珞一生幸福,以毕生之力,护衾珞一世安康。
是他变得太快,还是她太迟钝,竟没有看出一点点端倪,就任由自己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苦居山不悦地抬眼瞟了瞟门口。
身后的公公立刻躬身退至门口,细着嗓音问道:“放肆!何人喧哗?”
却见一宫女颤抖着身子扑进来跪下:“公公饶命!外面下雪了!下雪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一派胡言!下雪?如今是什么节气!”那公公一惊,甩了甩手中的穗子,几步踏入庭院,果然见院中本不是季节的枯枝都冒出了新芽儿开出了花儿来,而空中鹅毛般的雪花正在洋洋洒洒地往下落着,他伸手接了一朵,瞬间融化在掌心,余下一滴冰凉雪水。
公公忙不迭地迈着小碎步回到御前,屈膝便跪下:“启禀万岁...”
显然苦居山已经听到了那婢女的言辞,震惊地站起来:“不必说了!朕去看看便知了。”
皇后神色亦是惊疑不定,起身便跟着皇帝一同往门口走去。锦夕也顾不得难过,跟在秦纪身后也起了身。
院中树木并不多,只在周遭种了一圈圈花卉盆景以供观赏,苦居山环视片刻,忽地神色一凛,提步往后院的花园走去,抬眼望去,雪花飞扬,蝶舞般蹁跹在空中,才一会儿的功夫白雪已经霸占着枝头,似是要与百花争艳,而花园中刚刚植上的桃花牡丹,丁香紫薇,山茶香菊,都争相开放着花朵,满园如同挤满了各色仙子精灵一般,热闹非凡。园中满处的枯枝上,争先恐后地冒出小小一团的花骨朵儿,一朵一朵的花骨朵儿竟径自缓缓地舒展着粉嫩的花瓣,如同尘封千年的记忆倾刻被释放一般,在雪白的素装上一片一片地撑开来,姹紫嫣红,叫人移不开目光,收不回讶异。
而那花影重重间,似有翩然倩影若隐若现,一晃而过,恍然间却又不知所踪,远处天际,漫天雪影中,似有箫声凌空迷漫。
苦居山忽然喃喃地低唤了一声:“卿妹...”
皇后顿时大惊地看着他。.
御前公公毕竟是个有眼色的,当下吩咐侍卫拦了闲人在园外,只余皇后,苦钰生,衾珞,秦纪和锦夕,及几位近身服侍的奴才伴着左右。
锦夕被苦居山那一句“卿妹”惊得心口一顿,面上却是不动身色地站在秦纪身后面色平静地看着热闹,忽见鬓边飞过一物,定睛去看,竟是一只蝴蝶擦着脸颊舞过!四月初春,白雪皑皑伴随百花齐放已是不可思议,当下竟又见成群蝴蝶飞来,锦夕不由得叫出声:“呀!有蝴蝶!”
仰头望去,满园繁华盛放的枝头,姗姗萦绕的,果真是一只只雪白无暇的蝴蝶,与白雪自成一色,若不是细细看去,只当是雪絮纷飞罢了。
苦居山大为震惊,话语也不甚连贯起来:“难道...真是卿妹...不...不可能...”他语不成句,未说完竟然站立不稳,踉跄退了几步,被皇后扶住。
苦居山稳住了身形,却明显的表情破碎,全然没了王者的镇定自若,急匆匆地对身后公公道:“摆驾,回宫!”
皇后急声道:“皇上,今日是郡主生辰,怎么也得给她办完了生辰礼再回宫吧?”
衾珞却道:“皇上看起来脸色不好,此事又非同寻常,衾珞小小生辰,与皇上龙体与国家社稷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况且皇上来过,又赐了礼物,衾珞已经感激不尽,所以衾珞以为,皇上还是早些回宫为妥。”
一番话入情入理,苦居山拍了拍她的肩,脸色发白道:“摆驾回宫,直接去歆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