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靥慢慢放松下来，停止了颤抖，也松开了紧紧攥着归一衣襟的手，她退后一步脸上漾起笑容，“归一哥哥，我知道你说的话都是哄我的，以后的事谁说的好呢？何况归一哥哥同样身负使命，可是也只有你还愿意哄我吧，只有你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吧，毕竟天女这个称呼听上去就是高不可攀的，他们尊敬我还来不及，怎么敢将我视作孩童。”桃靥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明媚的有些晃眼，“归一哥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吧，但是你可不可以让那天来的晚一点？”

“傻丫头。”归一摸了摸桃靥的头顶，“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说到做到，我不会去做什么住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知何时，神境里起了风，清风拂起归一素白的僧袍，归一立在风中，尚未脱去稚气的脸上露出比阳光还要温暖几分的笑容，他看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桃靥，眼里尽是宠溺，“桃靥，我会陪着你长大，陪着你离开，陪着你游历四方，直到有一天我们头发花白，我再陪你一起回到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你，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哄你，而是在对你发誓。归一在此发誓，永生永世追随桃靥。”

“可是，归一哥哥不是了悟住持的大弟子么，而且是了悟住持唯一的弟子，你未来会接替了悟住持的位子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么？”桃靥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归一，似乎在说，你不要骗我了，我又不是笨蛋。

归一蹲下身抬手将桃靥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然后刮了刮桃靥的鼻子，道：“你连那些流言都肯信，为何不信我？你我相识八年，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何时骗过你？”

“可是……”桃靥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被归一拉到怀里硬生生地憋回了要说的话，归一拉着她坐下，无奈道：“看来如今不得不告诉你实情了，不然你是不会信我的。”

“什么实情？”

“桃靥，你说妖如何能做佛庙的住持？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见桃靥一脸狐疑，归一轻叹一声，“我这么说你还是听不懂么？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我的意思是我是妖，我原本只是清禅寺莲池之内的一条鲤鱼罢了。”

桃靥闻言回身摸了摸归一的脸，又拽出归一的胳膊摸了摸，皱着白嫩的脸蛋，道：“哪里都不像鱼啊，而且妖是不会长大的，归一哥哥一直都有长大，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呢！”说着还比了比自己和归一的高度差距，“去年我站起来要比坐着的归一哥哥高，可是现在我们一样高了，归一哥哥你又编故事骗我。”

归一无奈地拉回不老实的桃靥，道：“我与其它妖不一样。我生在佛堂之中，经年受佛气浸染，且历代住持最喜于莲池旁诵读佛经，我每日听着佛语，时间久了，我渐渐有了自己的灵识，十四年前清禅寺前任住持发现我的存在并认为我与佛有缘，便耗损了修为度我成人，结果度化还未完成，他便长辞于世，留下勉强有了婴孩形体的我，这件事只有前任住持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父知道，前任住持知道我师父修为还不够度我成人，便只能交代师父照顾我长大，而我最终也未能成人，成了近似于人的妖，别看我现在还在成长，成年之后就不会再生长了。”说到此处归一苦笑了一下，“只是辜负了师祖望我成佛的心意，归一今生今世只能为妖了。”

“归一哥哥很想成佛么？”桃靥并未对归一是妖这件事表现出丝毫恐惧或是厌恶，于她来说，归一哥哥永远是归一哥哥，只要是归一哥哥，那么是人是妖都是无所谓的事，她看着不远处的蓝月湖湛蓝的湖水眉头轻蹙，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才犹豫着开口：“妖也是可以修习成佛的，到时就不会辜负那个好心度你的住持了。”

看着桃靥一脸挣扎的表情归一不禁笑出声来，“我若是成佛了，不就不能陪着桃靥了么？而且为世事红尘所绊，如何成佛？”

“为世事红尘，所绊？”桃靥面露疑惑，“世事，红尘？什么意思？又为何被它们所绊？”

“桃靥，你转过身来。”归一蓦然严肃起来，桃靥以为他要替自己解答便乖乖地转过身去面对着严肃的归一，可归一却凑上前去于桃靥疑惑的目光中倾身在桃靥额前轻轻印下一吻，这个看似轻薄的举动，归一做的极为认真，好似在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桃靥瞪大眼睛呆坐在原地，不知应作何反应，时间仿佛在此静止，那转瞬而过的吻对桃靥来说极为漫长，即使是八岁孩童，她也知道此举不应于男女之间出现，可一想到对方是归一哥哥，她又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正兀自凌乱着，归一已坐回原处，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她额间轻轻抚摸。

“今后这便是绊住我的一部分。”归一的眼神温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鱼妖归一于此与天女祁桃靥结契，从此永伴祁桃靥左右，如有违背，生世受天雷之刑，永世不得解脱。”

此时桃靥感到自己额间被归一亲吻过的地方闪过一道蓝光，那道蓝光映射着归一的眸子，随即归一的眸中游过一尾赤红的鲤鱼，桃靥还来不及讶异，那道光连带着那尾赤红的鲤鱼就一起消失了。

桃靥摸着自己的额头，目光仍有些呆滞，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归一笑了笑，道：“你去湖边看看。”

桃靥这时才像刚刚回过神一般连忙跑向湖边，借着湖面观察自己的变化，“这是？”她摸着自己额间出现的波纹状图案，那图案像是随意勾勒出的简笔画，形如鱼尾，“妖契纹印？”她不确定的问道。

“是，桃靥知道的很多嘛。”归一站在桃靥身后，满是笑意的脸映在湖面上，“我与桃靥立了妖契，从此以后，绝不弃桃靥而去。”

“可，可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归一哥哥岂不是要生世受苦？这怎么行？我不要这个契约，快解除它！”桃靥惊慌地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地看着归一，“到时我岂不是害了归一哥哥？”

归一掐了掐桃靥的脸，笑道：“若是解除，我将魂飞魄散，你还要解除吗？”

“什么？”桃靥嗔怪地看着归一，“归一哥哥怎么能这么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归一摘掉落在桃靥头上的树叶狡黠一笑，“我会如何，便要看桃靥是否在意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