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退潮。”金銮殿的小太监扯着公鸭嗓喊道。

殿下众臣都默然无语。这几天早朝最重要的话题就是对于慕容云到底是饶恕还是处死。朝中保皇派的人都觉得要救，而宁王原来的党羽们，则咬着牙说不救。每次朝堂之上都闹得不可开交。

萧逸真和王怀远见众人都不说话，于是和王怀远对视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刚要打算站出来发话，这是门外小黄门走了进来。

“启奏陛下。老大人缪文谦求见。”

缪文谦都进了京城，殿下众位大臣们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有的人脸带笑容，有的满脸忧愁。萧逸真和王怀远松了口气，又退回班内。皇上一听，腾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多日来的愁绪一扫而过，连忙宣他上殿。

殿头官一声高喊：“圣上有旨。宣老大人缪文谦上殿。”

“臣遵旨。”缪文谦身穿朝服，手持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殿之上。

“老臣缪文谦，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见缪文谦比以前愈加苍老起来，头上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脸上的老年斑愈加的多了起来。心中一阵怜悯。

皇上连忙起座相迎：“老大人平身。来人，赐座。”

缪文谦也不客气。“臣谢座。”缪文谦年以七旬，今日再一次站在这朝堂之上，反而感觉一种沧桑的感觉。

“皇上。老臣也就不卖什么关子。老臣原本在杭州做一钓鱼翁。不问朝廷世事。只是如今传闻皇上要杀大理寺正卿慕容云，可否有此事？”

原本缪文谦一进大殿皇上就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暗想老大人果然是为慕容云来的。但是老大人既然都这么问了，也不好不说。于是咳嗽了一声道：“老大人，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那慕容云，杀了宁王满门，火烧宁王府。宁王府两千人被他杀的一个不剩。他身为大理寺正卿，知法犯法，朕岂能饶恕他。更何况他杀的还是当朝亲王。”

缪文谦正色道：“皇上。臣以为慕容云未奉圣誉，灭宁王一脉的确是罪大恶极。但宁王其人反心以起，私下里操练兵马，打造兵器。慕容云杀了他，足足可以抵掉他的罪孽。老臣以为，就算要治罪，也不可杀他啊。况且慕容云其人，皇上您比老臣更清楚。他绝非是那种滥杀之人。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理由。皇上为何不把他宣进大殿，听他解释一番呢？”

“解释？”一提到解释，皇上顿时冷冷一笑。“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前些日子指着朕的鼻子，辱骂朕。他还能解释？”

缪文谦暗暗骂慕容云不懂事。但他依然说道：“皇上堂堂九五之尊，何必和一个年轻人去计较。当年先帝在时，其父慕容海指着先帝鼻子训斥他，先帝不也没有去怪罪。现在改成慕容云了，难道皇上的度量连一个年轻人都要去计较吗？”

“老大人此言差矣。”皇上摆了摆手，“宁王一直以来恪守本分，忠心耿耿。何来谋反直之说。私底下招兵买马，只是为了抵抗倭寇。其余人草木皆兵，怎么连老大人您也糊涂。”

缪文谦急了，皇上若是不相信宁王有反意，谁也拿他没办法。原本他可以派人去齐州找证据，可偏偏慕容云一把火将宁王府烧了，哪来的的证据。

“皇上，你可曾记得。当年你登基称帝之日，对老臣还有已故的方老大人所说的话。”

皇上点了点头，“朕自然记得。”

“皇上当年说，若是日后我们二人提出任何条件，朕绝无不允之理。”

“朕一言九鼎。何曾食言？”

缪文谦大喜，“皇上，老臣愿以这条，免慕容云一死。还望皇上成全。”说完，站起身朝皇上深深一跪。

皇上淡淡一笑，“缪大人，朕当年所说这条。单单是指你缪家所言。而你和慕容云并非一家之人，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缪文谦还待再说，皇上却拂了拂衣袖，喊道：“退朝。”

缪文谦目瞪口呆的跪在那里，耳旁的声音他完全没听进去。他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保住慕容云，可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难道多年来的君臣之谊，却不如一个即将要谋反的王爷还重要吗？

金銮殿的大臣们还未散去，这时一名小黄门走到大殿中央，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三日之后，将慕容云带到菜市口处斩。杀无赦。”

“杀无赦！”

这三个字让下面的大臣们炸开了锅。本来还有十日的时间，可皇上居然又说三日之后便要处斩。谁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在和缪大人斗气呢。

丞相马雨生愤怒的走到那小黄门面前，拎起他的衣领，怒道：“皇上当真是如此说？”

那小黄门没想到年近五旬的马丞相力气居然这么大。急道：“奴才说的句句是真，皇上亲口说的，怎么会有假。”

太子急的跺了跺脚，“父皇这次怎么如此昏庸。这也太儿戏了吧。”

马雨生将小黄门放了下来，转过身对诸位大臣们道：“皇上不明是非，滥杀忠臣。诸位大人，若是心有不服，虽我一同道御书房跪谏！若是皇上还不答应，那咱们就跪死在门口！”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异口同声道：“唯丞相马首是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跪在地上的缪文谦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老夫夸下海口，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慕容云的性命。现如今不但没救成，反害的他三日之后便要处斩。老夫还有和脸面存活于世！”缪文谦说完，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见到旁边有一根龙柱，忽然大吼一声，快步朝那龙柱冲去。两边的大臣想要拦他如何来得及。

只听“嘭！”的一声，缪文谦一头撞向龙柱之上。可怜三朝元老，当年的托孤重臣，今日命丧金銮殿内。

所有大臣们纷纷走到缪文谦身旁，见他脑浆迸裂，鲜血淋漓，早已经是没得救了。缪成俊、缪成琦、缪成杰兄弟三人哭得死去活来，其余大臣们哀嚎痛哭。

萧逸真见缪文谦撞死在金銮殿之内，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克制住，怒气冲冲的朝御书房走去。王怀远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了他。

“萧大哥，你要去哪？”

萧逸真大怒道：“还能去哪。去找那昏君去！”

“萧大哥你冷静点！他毕竟是皇上，你要把他怎么样？缪大人死了我也很难受，可是你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慕容大哥还有嫂子心里会怎么想。你要冷静，冷静啊！”

萧逸真叹了口气，放声大哭。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缪文谦可以以死明志，可是他不能。他现在只能在这里哭，却不能帮到任何一点，甚至劫法场他都不能去参加。与其这样，这官儿谁爱当谁当去！

…………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

皇上正在御书房生闷气，一听到外面人急匆匆的进来，不悦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太监喘了口粗气，道：“缪大人，缪老大人他……”

“他怎么了？是不是还在金銮殿骂朕？哼，老招式了。”说完，喝了口水。

“那太监急的摇了摇头，哭道：“缪老大人他，他死了！”

“噗”。皇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连呛了好久。“你说什么？缪老大人死了？怎么死的！刚刚还不是好好的！”

太监哭道：“只因皇上说三日之后处斩慕容云。缪大人觉得心中有愧，没有脸面面对慕容云的家小。所以……所以他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龙柱上了！”

皇上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他刚刚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只是为了和缪文谦斗气罢了。可谁知这缪文谦性子居然这么烈，居然撞死在金銮殿内。是他……是他害死了缪文谦。

皇上重重的捶了捶桌子，放声大哭。当年幼时若不是方问天，缪文谦等忠义之士冒死相救，他早已经死在那冰冷的后宫之中。现如今当年的忠臣们大都已经去世，只剩下缪文谦一人。今日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反而害得他撞死在金銮殿。

大楚建始二十七年春。老丞相缪文谦去世，享年七十二岁。，缪文谦历经三朝，以敢于劝谏为名。建始帝追赠其为“太傅”，谥号文正。

建始帝又下令罢朝三日。百姓人人戴孝。并且亲自前往缪府守灵。大楚建国三百年来，得此殊誉者，唯有此人。

…………

一名马车慢悠悠的从京城大门走了进去。车夫转过头对着里面的人道：“老爷，已经到了京城了。”

里面的人“恩”的一声。随即轻轻嫌弃车帘。

“咦？怎么老百姓都带了孝。”

那名老爷喊了声停车，缓缓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走到一名老大爷面前，拱手道：“这位老丈。敢问京城是谁去世了。怎么这么多人都带着孝。”

那名老者看了看他，说道：“您是外乡人吧。你是不知道。就在昨日啊，缪文谦缪老大人，据说是因为替一个叫慕容云的年轻人求情，触怒了皇上。最终撞死在金銮殿里了。哎呦死的可惨了。”

那名老爷一听，一时没站稳，险些摔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