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空如一张织布机,漫天的星辰犹如织梭来回穿动,顷刻之间便织成一张精美绝伦的锦帛。一队人马正在悄无声息向着武当山出发。寂静的夜色下只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比耳边吹过的风还轻,一看都是功力深厚的练家子。这正是卢远和龙在天一行人马。
卢远担心纳兰容若的安危,因此当日就和龙在天从龙威镖局出发,马不停蹄朝着太极镇赶来。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终于到了太极镇。听说明天武当山上要开英雄大会,又连夜朝着武当山赶去。他猜纳兰容若一定已经上到山上了。
“少主,你确定卢姑娘在武当山上?”
卢远低声道:“龙伯伯,武当山是这帮反贼的老窝。他们一定把卢姑娘抓上山了。明天的武林大会上一定会对卢姑娘不利的,因此我们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伺机救出卢姑娘才是。”
“少主所言极是!可是武当山上此时恐怕正是群雄云集,高手如云。我们要从武当山上救出卢小姐绝非易事。属下觉得不如避其锋芒,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卢远从龙在天的语气里听出了他早有应对的良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朝廷已经派了火器营前来武当山了,并且昨夜炮轰了镇上最有名的客栈。他们一定也正在往山上行进,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将这群反贼一网打尽。”
卢远一听便知道龙在天的意思。等到朝廷大军和各路英雄豪杰斗得两败俱伤,这样浑水摸鱼救出人就容易多了。
“龙伯伯,就以你的计策行事。”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汉子风驰电掣般跑了过来。
“禀报总镖头,正有一队人马向我们的方向赶来。”
龙在天示意他退下,回过头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有人比我们还心急。”
他身后的一个一身锦衣的青年走了过来,龙在天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少主,我们就地隐蔽起来。我已经让长青前去给兄弟们传话了。这里是上武当山的必经之路。这样我就可以对上山的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卢远毕恭毕敬道:“龙伯伯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考虑得就是周到,小侄受教了。”
一行人马刚隐蔽好之后,就有人走了过来。
卢远透过树梢之后的缝隙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竟然是数十个身穿黄衣的和尚,手里拿着转经筒边走边念着咒语。领头是一个肠肥脑满的大和尚,他的手里左手拿着转经筒,右手紧握一根月牙形的禅杖。浓重的眉毛就像画上去的一道墨痕,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泛着狡黠如狼的光,并无佛家的半点悲悯之情。一看便知是个假和尚。可是这队假和尚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上武当山一定不是为了讲经论道。卢远回头看了一眼龙在天,他久在江湖行走,一定知道这些和尚的来路。龙在天示意他不要动,静观其变。
这时一只黑色的秃鹫从天而降,落在了那个带头和尚的肩上。和尚从他的腿上取下一封密信,看过之后竟然在掌中烧成了灰烬。这一招着实让卢远惊呆了。龙在天也没有想到这个和尚竟然会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火云掌。和尚将密信烧掉之后示意手下停了下来。他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叫到身边,让他去告诉其他人原地宿营。这一队假和尚找了一处空地生起火来。卢远可以将他们的动向尽收眼底。两队人马相距不过百米开外。他没有想到这队和尚没有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就这么有恃无恐生起火来。
龙在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卢远转过身听他小声说道:“少主,你看那边又来了一队人马。”
卢远果然看见山上半山上有一条火龙在行进。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上山,难道不害怕别人发现吗?他转念一想,这一定是个接头的暗号。这队人马一定是武当山邀来助阵的,才敢点着火把上山。现在武当山就是一个火药桶,只要有半点的星火都会炸了天,成烽火燎原之势。
“龙伯伯,你知道这队和尚是从哪里来的吗?”
龙在天沉吟道:“只从那个大和尚露出的一手火云掌,便可知道他们是西域的番僧。”
“怎么可以单从一个火云掌就说他们是西域来的?”
“少主有所不知,这火云掌乃是当年莲花生大士入藏时所创的武功。传说当年已经失传多年了,不知道这个大和尚怎么会?而且以我看他的功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卢远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和你龙伯伯相比呢?”龙在天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半山上的人马越来越近了。和尚们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带头的大和尚带着所有人藏进了树林里。不知为什么他对着其中一个年纪相仿的和尚忽然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卢远一句也听不懂。直到一个放哨的小和尚回来禀报,那个大和尚才闭口不言了。
卢远听到龙在天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从西域来的。”
这时一队身穿青衣道袍的道士朝着他们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道士,手执一把青色的拂尘,白色的长胡子也如拂尘在风中飘动,慈眉善目,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他的右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道姑,左边跟着一个剑眉朗目的道士,两个人看起来便是一对金童玉女。走得近了,卢远看清楚了这队道士有四五十人。这些道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看来并不是从远方日夜兼行赶来的。他们一定就是武当上邀来的,卢远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
就在这队道士走到刚才那些和尚宿营的地方停下了。一个小道士跑过去说:“师祖,刚才有人在这里宿营,离开的时间不长,火灰还是温热的。”
老道士拂尘一横道:“清风,你去告诉所有人加强戒备。我们要连夜赶上武当山为你师叔祖助阵。我想他们现在已经上了武当山。”
那个年轻的道士说:“徒儿这就去告知是师兄弟们。”
原来那个英俊非凡的道士叫作清风,那小道姑一定是叫明月。清风明月多好听。卢远不禁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等到那队道士走远之后,和尚们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领头的大和尚一脸沮丧的样子,好像刚才在树林里发生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和他争吵的中年和尚也垂头丧气的,一双眼睛不时飘向大和尚,眼里满是无穷无尽的恨意。卢远心想这两个家伙竟然内讧了。
和尚们面继续向山上出发了。卢远示意龙在天他们也该出发了。
“不急,我们坐山观虎斗。如果此时上去难免会有所损伤。再说还有几拨人我们没有看到上山,也不知道他们的动向。这样贸然上去一定救不出卢小姐。”卢远想龙在天所言甚是。他们直到现在才看见两拨人上了山,大部分人马还不知踪迹。如今之计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山上的夜晚格外寒冷,卢远冻得只瑟瑟发抖。他来时走的匆忙,竟忘了多带几件衣裳。他侧过脸看见龙在天靠在树上正在闭目养神,好像并无觉得半点寒冷。他只好蜷缩成一团像个大粽子来御寒。一直熬到天亮,也没有看见有新的人马向山上出发。卢远心里不由感到有些沮丧。敌人藏得越是隐秘越是难于对付,这样救纳兰容若的困难就越大。一想到纳兰容若此时可能正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之下,他的心一下子感到很疼。他心里暗道,我怎么忽想起这个小子,真是羞死人了。脸上不由飘起几朵红云。抬起头看见龙在天正盯着他看,立即又低下了头。
“少主,我们现在出发吧!”
卢远从树上跳下来,他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摆满了各种各样杂耍的用具,所有人也是一副江湖艺人的打扮。他看见龙在天头上也缠了一圈粗糙的麻布,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堂堂一届威风八面的总镖头竟然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杂耍艺人。卢远忍不住笑了起来。龙在天将一身粗布麻衣递给卢远示意他穿上。卢远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应付,他平日里锦衣华服穿惯了。龙在天将衣服收了回去,双手抱拳道:“都是属下考虑不周,忘了少主的身份。才会出此下策,犹如少主的尊贵身份。不如少主扮成我们杂耍班子的老板,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了。”他的主意正中卢远下怀,卢远连忙点头答应。
一行人等准备妥当之后,浩浩荡荡朝着山上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