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夜空如布幕，群星皆隐，唯有一道玉盘当空。天上寂静朗阔，而人间繁华热闹。长街柳巷里歌舞升平，华灯璀璨，各家各店都拿出自己最得手的玩意儿招揽客人的目光，远在他乡的游子，足不出户的小姐，日理万机的官仕，都汇聚在车水马龙里。

凤恒月今日去寻齐知茗时，就像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如此，他亦如此。两人的关系一经凤恒月确定，应是永远止步于此，她没什么好怨恨与恼怒的。

一旦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知道他爱你与否，只要知道你爱着他，这就够了。

凤恒月穿的是那天陆文带她绕了大半个熙州才置来的挽腰流苏裙，齐知茗则身着劲松明月锦袍，他们比肩走在夜市里时，她可以感觉到旁人羡煞的眼光，偶尔还有人冲身边的人嘀咕，“好一对璧人。”

她听见了，他应该也听见了，只是都装作没听见，神色平常的行路。

“那是什么？”前方绕着一圈人，都扯脖子往里头探，欢呼雀跃时不时传来，凤恒月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

齐知茗带着她一同去看，只见五六个汉子和一个女孩儿摩拳擦掌，在一旁准备，一位身形最为魁梧的汉子猛压了一口气，稳稳扎了一个马步，手脚裸露处，皆是青筋凸起。待汉子吆喝一声，一位汉子从不远处助跑，翻身一跃攀上汉子的肩膀，接着几位汉子接踵而至，高高叠起一垛“人梯”待“人梯”构稳妥，女孩儿头顶磁盘，从人梯上姿态轻盈的攀上，金鸡独立于梯顶，观众举目瞻望，只见得女孩儿立于夜空明月上。

如雷贯耳的掌声绵延不绝，约莫一炷香，人梯才散去，乒乒乓乓的，大家都慷慨解囊置以钱币。

当铁盆伸到凤恒月跟前时，她欣喜的笑笑，扔了一块银晃晃的元宝，哐当砸在铁盆里，小女孩儿喜出望外，抬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立即笑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好人姐姐！没想到今日又遇见你了！”

凤恒月不自觉抚摸她头上的小辫子，笑道。“他们和你都是一个杂技班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儿摇摇头，说“不是，是爹爹找来的帮手，从别家杂技班借来的人手！我叫红燕！”

凤恒月结识了这个叫红燕的小女孩，她是和父亲来熙州卖艺的，从小她的娘就病逝了，靠着爹爹拉扯大，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只得几年前跟着江湖卖艺班学了个‘云梯’自此开始靠卖艺为生，哪儿热闹便往哪儿扎，今天是闻了熙州中秋夜市，于是来卖艺，前几天是练手，也顺便赚住店的钱。

聊了许久，凤恒月偏头时正好撞着，齐知茗噙着笑意看着她俩，他的目光里杂糅着温柔与宠溺，稍纵即逝，凤恒月在心底摇头，那只是她的错觉。

与红燕分别，凤恒月死缠着齐知茗去了当地有名的快活楼。

这快活楼从名字上解析是为了让人快活的，听着陆文的介绍，经营内容应该和春香楼差不多，虽是风月场所，每每逢年过节，老鸨儿都是会召集绝色名妓，登台歌舞。

粗俗之辈，是为了一睹美人倩影；文雅之士，是为了欣赏这编排自名家的歌舞。

凤恒月且不管自己归纳为哪一类，反正是个女人，而旁人看这齐知茗的模样就知道这公子定是文雅之士。

所以两人堂而皇之的入青楼看歌舞，不会惹人非议的。

果然，待到他们到场，已经座无虚席，更是有出手大方的砸千金购置雅座观看，到场的宾客男女老少皆有，有时还能瞥见躲在人潮里的小乞丐。

拜齐知茗所赐，他们坐在一个视角灯光绝佳的地理位置，凤恒月对台上的歌舞兴趣不大，水晶豆腐、翠玉糕、冰心丸、春意叠、紫夜雪……这些名字新奇模样秀色可餐，味道赞不绝口的点心，倒是让她趣味盎然。

齐知茗安静的看歌舞，凤恒月用余光扫过他好几回，总是觉得他心不在焉，神绪飘到另外一处去。

高潮时分，全场除了丝竹管弦发出的乐声，舞姬们挥动水袖掠过空气的划动声，满坐寂然。凤恒月在心里默默祈祷，声音大一点，自己都不好咀嚼痛快。

“啊——”“砰”随着桌子坍塌的声响，全场还真是沸腾了，凤恒月抬起头环顾四周，台上的歌姬舞姬都乱作一团，台下的人都露出惊恐不安的样子，身旁的齐知茗早已不知去处，

凤恒月扔下手中的食物，四处张望，在一片七慌八乱里，凤恒月看见了那抹不染凡尘的身影。她想都没想，挤开混乱的人群，向他那边去。

走近她才看见，一个身材魁梧黑衣蒙面男子正持着大刀与他打斗。他身姿轻巧，避开几次险要，他的衣袂随着身体的摆动而起舞，黑衣人十分凶悍，他却从容的面对，几招几式下来，非但没有尝到甜头，已经累得大汗淋漓。

突然，黑衣人反手向他身旁的一位姑娘刺去，那人离齐知茗不过几步远，但是黑衣人的锋刀更得优势，不待他反映，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向那个人，动作有些慌乱，面容淡然依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忽然瞥见人群里一道身影，在那尖峰离男子后背几寸远时，垫入他的后背，‘呲’，做工精细的布料被撕裂，鲜血迅速绽开一朵妖艳的红花，像盛开在地狱的妖魅。她听见官兵急急赶来的匆忙脚步声，然后黑衣人看见她眼神有一刻闪烁后仓皇而逃。她已经疼得没有知觉，心底的某一处在刚刚被挖空，那种感觉又酸涩，又肿胀，她看见了齐知茗身下惊魂未定的陆小姐，她耳边回荡着他说过的“在我身边，定不会让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