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龙府大门外，早已经挂满了白璠。下人们一个个身穿孝服，满脸悲痛。

龙梓敬去世的消息武林中已经几乎人尽皆知。天夜派的掌门吕墨一听到噩耗，当场吐血倒地。醒来后哭的死去活来，若不是一干弟子们拦着，他早就赶往齐州，为龙梓敬报仇去了。季舒玄还有洛千浔二人，也都连夜赶到清溪，为龙梓敬守灵。龙梓敬生前与他们二人关系甚好，如今龙梓敬丧命，二人自然义不容辞的来送好友最后一程。

一匹白马停在龙府前，骑马人一看到龙府上上下下挂着的白璠，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一步一步的走到龙安面前，颤抖的问道:“死的……是何人？”

龙安一见此人，哭道:“慕容公子，我家老爷他，他死了。”

慕容云忽然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路上他都听说了龙梓敬去世的消息，但是他一直天真的去以为只不过是别人传言罢了。而此时当他听到龙府的人亲口告诉他龙梓敬的的确确死了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去说服自己。

“慕容公子，你怎么了。没事吧。”龙安见慕容云吐血，吓了一跳，连忙搀扶着他。

慕容云摆了摆手，看了看府内，问道：“我……我能不能进去。为梓敬送行。”

“公子且稍后。小的这就去禀报夫人。”

慕容云点了点头。这一次龙梓敬因他而死。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烟月还有侄儿。但是他必须要去面对，他慕容云一直都是光明正大之人，既然是他害死的龙梓敬，那么他就应该认凭处置。哪怕烟月挥剑杀他，他也绝不闪避。

“夫人，慕容公子求见。”

“慕容云？”

一旁的洛千浔还有季舒玄听到这个名字，而且顿时面面相觑。

“慕容叔叔来了？快请他进来。”龙俊驰站了起来，连忙对龙安道。

烟月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给我跪下！”

龙俊驰见娘生这么大气，吓得不敢出声，慢腾腾的重新跪在地上。

“慕容叔叔？你居然还好意思称他叫叔叔。从此以后我龙家与他慕容云没有半点关系。龙安告诉他。不见！”

龙安张了张嘴，愣在那里。烟月怒道:“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

“不不不。小的不敢。”

龙安无可奈何，赶到门口。慕容云依旧现在那里，龙安叹了口气，走上前道:“慕容公子，我家夫人说了。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慕容云早已经料到会是如此，拉住龙安的袖子，急道:“麻烦你再走一趟。就说慕容云今日只想在梓敬面前上一柱香。上完任凭嫂子处置。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龙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人，慕容公子说今日只想在老爷面前上一柱香。上完任凭夫人处置。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烟月冷冷一笑，头也不回。“他以为这么说我就可以让他进来？你告诉他，等我杀了那狗王爷，第二个杀的就是他！”

洛千浔终于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弟妹，虽说梓敬的死慕容云的确有责任。但是他也是无心之举。如今慕容云既然千里迢迢赶到清溪奔丧，倘若不让他进来，岂不是显得龙家无礼。梓敬在天上，想必也绝对不愿意见到这样吧。”

季舒玄点了点头，“弟妹。慕容云为人敢作敢当，既然一切他也有责任，那么他必定会去担当。不如让他进来。看看他说什么。”

烟月听到二人的话，冷哼一声。“既然季大哥和洛大哥都这么说了。龙安，你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

慕容云一听到烟月肯让他进去。于是向龙安要了一套孝服、孝带、孝帽穿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走廊，只知道自己是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前厅。前厅内，灵堂正中央恭恭敬敬的摆着一副排位：先夫龙公梓敬之位。

慕容云嘴巴抽动了几下。千里迢迢赶过来奔丧，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当日一别，二人也曾经多次书信来往。也曾约定等宁王之乱平息之后，便辞官还乡。以后把酒言欢，做一名富家少爷。可现在两人却阴阳两隔，心中的那道痛，是自从他师傅李文绝逝世之后，又一次的痛不欲生。

“师兄……”过了好久，慕容云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师兄！师弟对不住你啊，师兄。”慕容云趴在地上，嗷嚎大哭。这么多年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静如水。可是龙梓敬的死，却让他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当年若没有龙梓敬的救命之恩，他又岂会活到现在。若没有龙梓敬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或许他早已经自暴自弃，最终堕落。一直以来，龙梓敬就如同他的兄长一般，教会了他很多的东西，也教会了他许许多多人生的哲理。

人的一生或许会有很多困难，但是同样若是有一个值得你去推心置腹的好兄弟，那么再大的困难，只要二人团结，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

慕容云趴在地上放声大哭。龙梓敬是因为他而死的，死得冤枉。倘若那一日他听萧逸真的话，也不会有此灾难。害的龙梓敬命丧乱箭之下，只留下这孤儿寡母。

慕容云站起身，擦了擦泪水，对烟月道：“嫂子……”

“慕容公子太客气了。你现在是武林盟主，一代剑圣。江湖中人谁不对你敬佩有加。你喊我这个魔教妖女为嫂子，岂不是要折我的寿？”烟月面无表情，冷声道。

慕容云忽然一撩衣袖，双膝跪地。这一举动让场上，包括季舒玄、洛千浔二人都惊讶不已。——堂堂慕容剑圣，武林盟主、慕容世家大少爷居然向烟月下跪！

“嫂子。我自知说什么你也不会原谅我。梓敬之死我也有责任。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今日来，只求你杀了我！”

烟月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下不去手？我何烟月杀人从来不眨眼，不要以为你是梓敬的师弟，凌晗妹子的相公我便不敢杀你。”

“嫂子。我说过。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妥当。今日我来原本就是报了必死之心。只求嫂子杀了我，也好过让我一直这么愧疚下去。”

烟月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妖意。“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便成全你！”

“娘！不要！”龙俊驰吓得拦在烟月面前。

烟月怒视着这个儿子，一脚将他踢开。龙俊驰毫无内功，被这一脚踢的重重的摔在地上。脑袋撞到了墙上，额头上流起了血。

烟月眼中露出一丝不忍，继而立马变回先前冷酷的模样。“这是娘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

慕容云依旧跪在地上，眼睛渐渐的闭上。等待烟月将他一掌拍死。烟月的右手渐渐以十分奇艺的形状，渐渐变成鹰爪之势。

“鹰爪功！”洛千浔和季舒玄暗暗心惊。鹰爪功是何烟月的成名武功。是指手以寻常人很难做到的模样，逐渐变成鹰爪一般。攻击人时常常凌空一跃，以及其迅捷的速度将手插入敌人的天灵盖。招式狠毒，往往一击毙命。当年烟月也是凭此功，将少林前任方丈圆戒大师当场击杀。也因此神天教和少林派接下了很深的仇。她也被称为“妖女”，“毒女”。只是后来烟月弃恶从善，嫁给龙梓敬后。便废去了左手的鹰爪功，表明不在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今日，当她再一次出手，威力却不减当年！

烟月的手以极其迅捷的速度，狠狠的朝慕容云的天灵盖插去。正当众人以为定然是血溅灵堂的场面之时，却发现烟月的手在慕容头顶的一寸处停了下来。

慕容云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烟月下手。睁开眼睛，奇道：“嫂子，为何不下手？”

烟月将手收了回去，转过身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你给杀了。岂不是随了你的心愿，便宜了你？”

“嫂子，你……”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慕容云拍了拍胸膛，正色道：“嫂子只管开口。无论做不做得到，慕容云定然不会拒绝！”

烟月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很好。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宁王？”

“算你聪明。没错。你现在就去齐州，将宁王杀了。你不是号称剑圣吗。杀一个宁王，应该不是问题吧。”

慕容云摇了摇头，“嫂子。非是我不敢杀他。而是因为现在朝堂十分敏感，牵一动而发全身。我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将整个朝中的人们都拉下水。皇上他……”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烟月怒视着慕容云，身子气的开始发抖起来。“皇上皇上！皇上他要是看得出宁王有反心，梓敬又何必会死？你总是说时候未到，那么何时才到？等那宁王羽翼丰满，篡位成功之日？你这般畏手畏脚，如何成大事，梓敬若在天有灵，定然会骂你无用。慕容云啊慕容云，你怎么变得这般胆小怕事起来！”

烟月这一记耳光将慕容云打醒了。是啊，这般顾忌这，顾忌那。何时才是头。侠以武犯敬，官以权为禁，这本是相互冲突，格格不入的两个方面。当年他做游侠之时和官府对立，后来做官之后便抛弃了游侠的行为。如今他如果打破了这道枷锁，重新找回自我，以后还有什么能约束他？

慕容云朝烟月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令堂。龙府外守门的龙安见到慕容云一副棺材脸走了出去，急道：“慕容公子，你去哪？”

“齐州。”

“去齐州干什么？”

“杀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