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先帝驾崩
春季。
微风和煦。天确山上一如既往的欣欣向荣的景象。蝴蝶与蜜蜂在花丛中嬉戏起舞,阳光似母亲的目光,温柔和煦。微风中带着新鲜的泥土芬芳。刚上山不久的几个五岁的小师侄在草丛中追逐玩耍。自她上山后,师父便宣布不再收徒。
五年了。转眼间,已经五年了。
慕清坐在草丛中。凝白胜玉的皮肤,五官因从五岁开始便待在天阙山而少了几分世俗,多了几分自然灵气。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经常说她的五官生得有些像男儿,清秀之中平添了些英气。一袭白衣轻薄如纱,包裹着少女幼小的身躯。
不知为什么,从这个月的开头,慕清便觉得,心中隐隐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好。就像那种被压抑着喘不过气的感觉。
因此,这个月来,师父总是说她练功学习时心不在焉的。
往常,虽然慕清小蠢货刚刚上山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师父在教她武功的时候总有一种想罚她一天不许吃饭的欲望。但是,足足五年,让慕清已经成功地脱离了“笨手笨脚的小蠢货”这一个头衔。
虽然有时候还是有些蠢,但是无论是师父还是其他师兄师姐们都发现,五年的时间,让慕小蠢货的武功与兵法突飞猛进,历史经文也丝毫不落人后。
然而,这一个月以来,慕清练功时却显得心不在焉。因为从前慕清总是师兄妹中最专注而刻苦的,所以就显得这样的反常尤为明显。问她什么,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没事就喜欢跑到一个人少或者没人的地方,坐在草丛中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怎么了,也说不出来。
慕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个月以来,她的心中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是已经发生了她却不知道。
这天,练完功后,慕清觉得心中的那丝感觉越来越重,令人窒息。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师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慕清转过头去,浮泽站在不远处唤她的名字。
“二师兄?有事吗。”
慕青眨眨眼,问道。
浮泽是师傅的二弟子,资历比很多弟子都要高,然而却从来没有架子,又不像白敷那样的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在山上的人缘很好。这五年来,也收了一个叫做扶月的小姑娘当徒弟。
虽然扶月叫慕清要叫师叔,但是其实慕清比扶月也大不了几岁。前不久浮泽因为喜欢上了四师姐苏毓而被师父罚去面壁,不过没多久就放了出来。
“师傅叫你。”
浮泽道。慕清点点头。五年,慕清已经长高了那么一大截,他却还是老样子,仿佛一点都没变一样。
浮泽说完,就转身走了。慕清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因为是白衣服,所以一有草屑泥土什么的特别容易看出来。
不光是她,浮泽,白敷,苏毓,扶月,甚至师父。每一个在天阙山上的人,都必须着白衣。具体为什么,慕清也不知道,据说是师父定的。难道是因为一身白衣看上去很仙而且特别高端?
师傅住的地方叫做无心殿,是整个天阙山最高端的一座宫殿,通体玉制,典雅宽阔。
不过这不代表天阙山每一个人都住得像个土豪一样,整个天阙山上,只有师傅一个人是住在宫殿里面的,其余的都是住在天阙山上搭建的一些小木屋里。对此,慕清还怨念过那么一会儿。
进了无心殿,一股凉气铺面而来。极大的正殿,十分宽阔,却几乎什么陈设也没有。地面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玉构成的,冰凉莹润。雕刻着花纹。慕清没有仔细注意过这些花纹,只觉得像是传说中云雾缭绕的蓬莱仙山。
师父在内室。慕清拨开层层白色水月纱幔帘,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正坐于桌前。桌上,有一盏清茶。
“不知师父叫弟子来所为何事?”
慕清垂首,恭敬道。眼前这个男子,从来都是让她敬佩的。
他的身上,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般的神圣。再加上,他武功高强,文采斐扬,又精通兵法历史,学识渊博。普天之下,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慕清的功课,从来都是他亲自传授亲自检验。不仅慕清,天阙山上每一个他的弟子,都是这样。
然而,今日,慕清却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同。慕清总是觉得,这次来肯定没好事。
“你先坐下吧。”
师父抬起手,轻轻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慕清应了一声,便坐了下去。
“人有生老病死,你不必太过忧伤。离开这个世界,未必是一件坏事。就算你不愿接受,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谁都无法改变。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人已去,留下的便只是一具尸体,而那个人,已经带着周围人美好的祝福,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沉默了一会儿,师父说道。声音依然是那样,清泠平淡。慕清听着,隐约察觉出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师父。面具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仍然平静无澜。
师父是绝对不会无端对她说这些的。联想到了这个月以来自己心中那窒息一般的感觉,慕清隐隐猜到了什么。
“师父但讲无妨。”
慕清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如常。她有一丝紧张,紧张接下来师父到底会说什么。
师父似乎隐约叹了一口气。
“皇上,驾崩了。”
慕清呆住了。
对于父皇,她是没有多少记忆的。自她满月之后,父皇便从来没有召幸过母妃,自然也从来没有来过云梦阁。自己,只是在每一年的所有妃嫔都要出席的盛大节日里,以及母妃死的那几日,见到过这个一袭明黄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慕清除了听到这个生命逝去的哀痛与凄凉之外,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庆幸不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事。想想真是很没有良心什么的。
人有生老病死,这些都是自然的。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去。有时候,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皇上是你的父亲,是赐予了你生命的人。无论如何,在皇上驾崩后,你都要回去以尽哀思。为师准备了车马,你收拾收拾东西,下山一趟吧。”
“是。”
慕清低下头应了,便走了出去。
她不是不伤心的。正如师父所说,这个人,是给予了她生命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不光给她了生命,让世界上有了慕清这个人,还让大淮几十年来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虽然,在她的记忆中,这个男人只是一张模糊的面孔,但是,无论怎么说,都应该回去的。
再次进入这灯火繁华的尘世,慕清竟觉得有一丝不习惯,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下山的缘故吧。她依旧一袭白衣,只不过,是服丧的缟素。
大街上挂上了白绸,走进京城,听不到一点乐声。帝王驾崩,全国服丧,便是这个道理吧。
浮泽和扶月送慕清下山。到了京城,来接慕清的,是幼时服侍她的素泠。
步入皇宫,慕清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还是五年前,仿佛她还是那个笨笨蠢蠢虽然活着没什么希望却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天阙山五年,她变了不少。如今,见到这生活了五年的皇宫,竟有一丝久违的熟悉。
正在这时,慕清隐约看到,前方有一顶白色的轿子正缓缓走近。轿子通体宫缎,用软银线绣着二十四孝图。四面流苏上缀着大小一样的圆润珍珠,是海南贡品,粒粒一样大小,莹白圆润,看着十分讨喜。慕清正准备退到一旁边上避让,却见到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了轿帘,里面露出了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
瑾姣公主,慕娴玉。
见瑾姣公主这样子,慕清知道她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让素泠先去云梦阁等她。待素泠走后,瑾姣公主轻笑一声。
“本以为五年了,你能有些公主的样子。没想到,还是这幅模样。若说出去,简直是丢了我大淮的脸面。”
一名宫女上来扶了瑾姣公主的手,小心翼翼将瑾姣公主扶下轿来。慕清眯着眼睛打量了瑾姣公主一番。瑾姣公主虽小,比慕清大不了几岁,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无不有一国公主的端庄与高傲。
相比起来,慕清的确显得没有多少公主的样子。
瑾姣公主的样貌,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婉约的美人,就如她的母妃瑶淑妃一样。
冰肌玉肤,剪水双瞳楚楚动人,鸦羽般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秋水缭绕。朱唇贝齿,因为在服丧,所以只轻描淡妆,又因为已经哭了好久,眼圈红红的,楚楚可怜。一袭精心裁制的白色纱裙,整个人如同笼在氤氲的水雾里,那样美。
而慕清,不过是一身白色粗布衣服。素面朝天一丝妆也没有化,又还没有发育,比起瑾姣公主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觉得太便宜她了。
“清为了能为大淮江山出力,自请去天阙山拜师学艺,怎么算丢了大淮脸面?不过话说回来,瑾姣姐姐你也知道清再怎样也是公主,所以,请姐姐自重。”
“你……”
娴玉柳眉微蹙,紧抿双唇。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扬了扬小巧的下巴,身后一群人便向慕清围了上来。慕清正想准备动手,忽然想起,若是现在还了手,不过徒生些是非。左右等会儿自己是要去参加丧仪的,她也不敢下手太重。就让他们打几下又如何,从小到大自己又不是没挨过。
反正自己只是下山参加一下父皇的葬礼,都是要回山的,多生是非对自己无益。
正想着,便习惯性地退了几步,抬手护头。瑾姣公主见状,冷笑一声。
“还以为你去那什么山学了什么天大的本事呢,原来还是这个样子!给我打!注意着些分寸,别打伤了她的脸,否则被别人看见,本公主还要担上一个欺负她的罪名。”
慕清听了,暗想这慕娴玉还真狠啊,一点都不顾念自己还是她的妹妹。不过都到这地步了,就挨一顿吧,左右自己练过功,也伤不了自己。
不过别说,就这样蹲在地上挨打还真不是个滋味,慕清一直在心中疑惑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挨下来的。总有一种想起来反抗的愿望,却还是生生按下了。决不能生是非。
别说这些宫女内监看上去没什么力气,打起人来还真疼。大概是因为她母妃死了没什么靠山,是天煞孤星又从小不在宫中长大加上瑾姣公主吩咐了的缘故,根本没当她是个公主,手脚下一点都没有留情。
“住手!”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慕清的耳边响起。彼时,正有一个宫女的脚踹到了慕清的肚子上。慕清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肚子。
会是谁,是十哥哥吗?完了完了,自己可不能让十哥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起来告诉十哥哥自己没事什么的,就感觉到身边的人一下子跑光了。猛地反应过来,原来……瑾姣公主虽然那么威风,还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命人来欺负自己的。不由得有些汗颜。
正想起身,便先有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慕清正打算欢快地叫一声十哥哥,再看到眼前少年的脸时,却猛然怔住了。
这这这这怎么会是十哥哥呢?难道自己不再这五年十哥哥经历了些什么像换脸术什么的?!
还没等慕清说出心中的疑惑,那少年便说话了。
“你这小子,到这里做什?”
这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说的。
慕清听了,怔了一怔,想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头发虽乌黑却毛毛糙糙,一身粗布孝服,怎么看也像是寻常老百姓的打扮。再加上刚才被打弄了一脸灰,本来清丽的面容变得十分狼狈,只是眉眼间的那丝坚毅和英气毫不保留地显露了出来,也难怪他会将自己认成男儿。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认输啊!多没面子啊!更何况自己堂堂公主,被人叫成小子,说出去那可就真的把整个大淮的脸都丢光了。于是乎,慕小清挺挺小身板,怒道:
“你才小子!我可是文德公主,慕清!”
少年一愣,转瞬捂着肚子笑得欢乐。
“哈哈哈哈哈,你别逗我了。你这灰头土脸的小子,怎么会是文德公主?别的不说,若你真是公主,刚才那些人怎么敢打你?我虽然才十三岁,却也听过,文德公主五岁去天阙山拜师了。天阙山是什么地方?文德公主怎么会是你这副样子?被人打了不说,还冒认文德公主。我可提醒你,这可是死罪啊!”
慕清见这少年笑得欢乐,不由得生气,抬起腿便要踹他一脚。没想到这少年也是身上有些功夫的人,反应也快,迅速还击。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慕清虽只有十岁,却也不是好惹的。刚才不还手是因为对方是瑾姣公主的人,万一瑾姣公主又哭哭啼啼去告状什么的自己就惨了。
慕清小时候经历过几次所以清楚地明白,这瑾姣公主虽然看上去娴静柔弱,颠倒起是非黑白来可好不含糊。但这个小子,若是有人发现大可说他冒犯公主就是了。
而那个少年,见眼前这个被打得十分狼狈的毛头小子居然会武功,无疑吃了一惊。既然他会武功,那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又听他说自己是文德公主,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看虽然灰头土脸却五官清秀,隐隐觉得似乎是个女孩。
心中大惊,若她真是文德公主,那自己岂不是惨了?又是笑又是打的,就算自己的父亲是当朝太师,却也不一定救得了自己啊!就在这犹豫纠结的时候,少年被慕清一腿掀翻了。
“本公主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今日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若是你说出去,本公主自有对付你的法子!”
慕清打胜了,别提有多威风,对地上的少年说道。少年这才有了几分相信,她就是文德公主慕清。
虽然她实在不像是个公主,但是皇宫禁地,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的。她是个女孩子又会武功,听父亲说过文德公主算起来也差不多十岁了。便也认了。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草民不知道原来是文德公主,方才冒犯了,请公主恕罪。”
慕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决定等会儿先去找素泠换身衣服。见这少年态度似乎很诚恳,方才身手也不错,便也作罢。
“罢了。你走吧。”
见少年转身走了,慕清将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看看时间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要去葬礼,暗叫不好,便连忙冲去换衣服了。
帝王葬礼异常隆重。慕清和几位兄弟姐妹,以及皇帝生前的一干妃嫔,还有朝中几位重臣一起,在父皇的灵柩前磕头守灵。五年不见,慕灼已经十五岁了。听说,熙贵妃把他和前朝重臣欧阳太师家的小姐欧阳令订了亲。听说,就是因为这和太师家小姐的亲事,才让慕灼顺利登上太子位,最终在皇帝驾崩后准备登基为新帝。虽然他只有十五岁。
瑾仪公主已经出嫁了。远嫁突厥和亲,就连这次皇帝驾崩,也因路途遥远无法回来。
比瑾仪公主大的静淑公主、端康公主、寿全公主也都出嫁了。只是,这次,都回来了。
一切似乎都已经变了。慕清站在痛哭流涕的人群中,只是面无表情,麻木而呆滞地随着人群下跪、磕头。仿佛置身事外。
“你这没良心的,父皇死了,你为什么不哭?还是,你早就盼着父皇死了?”
瑾姣公主伤心欲绝,抬头,见慕清只是面无表情,连一滴眼泪都不掉,不由得喊道。
先皇在世时,最喜爱的,就是她与瑾仪公主。瑾仪公主出嫁后,她更是俨然成了宫中最得宠的公主。
平日里,她要什么,只要是可以满足的,先皇都会给她,就差没有为她上天摘星星拿月亮了。自然也经常去看她。因此,在所有公主中,她是哭得最伤心的。
她一说吃,其余人纷纷抬起头来。瑶淑妃素来是最看不惯慕清与她的母妃的。此刻一听,也道:
“你这天煞孤星,一看你这样子,便知道,皇上是被你克死的!”
“淑妃娘娘说得对,公主自幼出宫,做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指不定在那什么山做了多少巫蛊之术!文德公主,皇上待你不薄,你怎能这样不孝?”
瑶淑妃此言一出,便有妃嫔响应。慕清只是冷眼看了她一眼。慕灼刚想替慕清辩解,便听到一个男声在大殿中响起。
“太子殿下,您也守了那么久了,先去休息吧。来人,带太子殿下下去休息。”
话音刚落,便有小内监走上前来对慕灼耳语几句。慕灼叹了口气,却还是任小内监扶着到了大殿后的偏殿去休息。
慕清偷偷瞧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站在百官中间,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同于其他官员,想必便是慕灼的岳丈,这几年得先帝重用的太师欧阳钦了。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白衣少年,赫然就是方才帮慕清解围又和慕清打了一架的少年!
慕小清的小心脏顿时凉了,万一他一顺嘴说出来那可就完了。又看他看起来似乎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与其他官员之子无异,便暗暗放下了些心。
“公主殿下,关于您的身世,臣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您在五年前便去了天阙山。您不似其余公主对皇上的感情那样重,臣可以理解。只是,公主您再怎么说,也是大淮的公主,如今皇上驾鹤西去,公主怎么眼泪也不落一滴呢?”
欧阳钦见慕灼走了,向慕清行了个礼,道。
慕清转过头看着他。他虽然低着头,但是从他的语气中慕清可以听出他对自己并不算太尊敬。微微偏头,道:
“清并非对父皇不敬,更非不孝。如大人所说,清虽从小在宫外长大,却是大淮正正宗宗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父皇现在驾鹤西去了,清固然伤心,但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父皇归去,便是天帝见父皇勤政爱民,接了父皇去下棋作伴罢了。如今,父皇已经去了传说中的极乐世界。清虽然伤心,却伤心的是清的父皇离开了清,我大淮又去了一位英明圣主。然而,父皇现在去了极乐世界,在那里快快乐乐地生活,清再自私也不能不顾父皇感受。父皇已经去了,你们在这里哭,父皇就会回来吗?”
欧阳钦看着这位小公主,不过是如常神色。
“公主殿下果然出宫太久,入宫便是这一番长篇大论。照公主殿下如此说,微臣们在这里哭,反倒不是了?”
“公主这是什么话,皇上虽已驾鹤,却是英魂尚存。公主这算是什么歪理!”
这时,嫔妃中一人也接口道。慕清淡淡瞥了一眼,只觉眼生,想必是这五年来入宫的。年纪尚轻,容色倒也算是娇俏。
“清不敢。只是,如这位小主所说,父皇英魂尚存,本公主倒是要问你们一句,父皇英魂尚存,你们在这里哭,不怕扰了父皇的英魂吗?”
慕清的声音说得不小。大殿中的人纷纷止了哭,只是还有那么一两声啜泣。
看着这位刚从宫外回来的公主。欧阳钦见她是个小孩又是公主也不能说得太深太狠,否则让别人说自己和小公主计较,一时竟想不起来用什么话来反驳她。这时,只听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熙贵妃道。
“公主年幼又刚回宫,各位大人不要与公主计较。公主现在不懂也无事。素泠,带公主先下去休息吧。”
熙贵妃是慕灼的生母,所以虽然先前她看不起慕清和慕清的母妃,慕清对她总还是有几分敬重的。现在想想,方才也是自己冲动了。
欧阳钦是朝中官员,自己作为公主与他争辩本就不合理,而且自己刚才的话也有不少漏洞。如今熙贵妃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自己不如就顺势下去。于是,道了一声“抱歉,清也是太过哀痛,所以失礼了,请各位见谅。”
言罢,便由素泠扶着,去了偏殿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