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雪情深
在无颜和熙林这些时间的过往中,外面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南定的太子后唐的公主失踪,两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比起南定,后唐的担忧明显比南定大多了。
南定皇帝轩辕雄在熙林到鸿禧镇两天后就收到了熙林的密信,说已经安全到达,希望他先保密,轩辕熙乙和齐妃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不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并且要求了要送还后唐的公主回国都安阳,此次联姻,就此作罢。而轩辕雄也意外的没有反对,而是吩咐他好生将公主送回去。
后唐的朝堂上风平浪静,可私下却闹翻了天,皇帝重臣洛影失踪了,无情用派他去执行任务来掩人耳目,可有心之人必定有疑惑,只是介于皇帝威严只在私下议论,无情坐在那皇椅上,是差点将那拂手给捏碎了。
“云柯!”
“属下在。”寂静的龙涎宫,黑暗而静谧,坐在最高处的那人神色严肃,带有浓浓的怒意,一声召唤,在空荡的大殿里格外响亮,而瞬间便有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出现在大殿中央,单膝跪下,那男子的半张脸被遮住,可那剑眉和凤眼让人觉得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头发竖起,一缕黑发垂落,遮住一只眼睛。
“你调查的怎么样?”
“……”云柯迟疑了一会,看了看无情那明显带怒的一张脸,慢慢道,“大婚那天,公主去了天山阁……再次之前,洛大人去了月舞宫……”
公主指的是无颜不疑,无情的脸色越发铁青,双手捏得发出嘎嘎作响,手上的青筋更是爆出,一挥手将桌上的一个杯子扔下去,云柯始终低着头,但深吸了口凉气,无情,怒了。
“好啊,好啊,我早该猜到的,那日出嫁,我就该猜到的……”无情的声音明显是颤抖的,想到那天她的那声哥哥,真是讽刺啊,想不到她时隔多年的一声哥哥,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叫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件事,而是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当然知道那些行刺的人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是这么久没消息了,他怎能镇定得下来!
“皇上……那,无蓝公主和洛大人呢?”许久,云柯才试探性的问。
“罢了,让他们去吧,终究是我欠他们的……”无情深吸一口气,这样下来,这联姻之事也就此作罢了,他没有理由再拆散他们,“继续找!一定要确保她的无事!”
“是……”
“皇上~”云柯和无情的谈话刚结束,外面就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无情皱了皱眉。
“你先下去吧。”
“是。”这女人的声音让云柯觉得格外恶心,瞬间就消失在大殿内,无情紧绷着的脸嫌恶的皱了皱眉,并没有发话。
“江公公,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哎哟,安妃娘娘,你这说得,奴才哪能不让你进去啊?只是皇上确实是在谈公事啊……”江凌子没办法,他也是受不了这安妃的,可谁让他是无情的总管太监呢?
“凌子!让她进来吧。”许久,无情才发话,睁开眼睛,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就是场梦。
“听到了没,让开。”
“是……”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身宝石蓝色的衣裙,安妃的妆容精致,看来是花了大心思来打扮的,可隐隐能看见无情因为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胭脂味而蹙眉,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那脸笑意。
“爱妃免礼,爱妃,什么事让你如此急着见朕?”
“皇上~你真是的,臣妾想皇上了还不行?”说着安妃就往无情身上靠,身子跟没了骨头似的,无情越发闻不惯她身上的胭脂味,将她推开,神色有些僵硬。
“那今晚朕就去看爱妃,爱妃就先回去准备着吧。”
安妃一怔,平日皇上可不是这样的啊,但很快释然,毕竟废后才去世了,而无蓝和亲遭遇贼人,如今生死不明,想必他心情也不爽快,便不多做纠缠,识趣的退下。
“那臣妾今晚就等着皇上的驾临了,臣妾告退~”
待安妃的身影消失后,无情神色一凛,拂袖起身:“江凌子!随朕去走走!不许人跟着!”
“啊?是!”江凌子跟随其身后,无情就顶着风雪大步向殿外走去,今日他没穿黄袍,一身玄色的衣衫,随风而飘,显得格外单薄。
“皇上,要不奴才回去给你拿身大氅吧,您这穿得太单薄了,如今又是下雪天,病了怎可好?”
“嗯。”无情淡淡回道,脚步不停。望着满天飞雪,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江凌子见无情根本不理他,赶紧跑回龙涎宫取大氅,好及时追上无情的脚步。
空荡的皇宫,四方的天,洁白的大雪仿佛掩盖了这里一切的黑暗,他有多久没有这么逛过这样大的皇宫了,小时候,他总是和无颜无蓝还有洛影在皇宫里四处跑,那时候,他们就是这皇宫里的阳光,如今,那微弱的光芒都不在了……
不知自己已经走到了何方,看看四周的风景,无情便转身踏步回去。
“呵呵……你慢点!看招!”
一阵爽朗的笑声将他的脚步停住,那样的笑声,就如孩童般的纯洁清澈,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他想转头看看,可他又害怕转过头看到的又是那一片黑暗,终于,他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座偏僻的宫殿,无情鬼使神差的迈步进入宫门,才知道这里真的很偏僻,宫门上的写着蝶月宫三个端正小楷大字,这里便是蝶月宫么?无情朝里面看去,是一个小院,小院的花木光秃秃的,却积着些许雪,别是一番美景,小院像是农家小院,里面甚至有小型的田土,几个姑娘正在院子里打闹着,她们堆着雪人,用雪球互相攻击对方,何曾几时,他与无颜他们也这样打闹过……
三个姑娘,两个穿着宫女服,而一个穿着淡淡的粉色衣裙,兔绒大氅披在身上,大氅上绣着的桃花随着她的跳动仿佛活了一般,那个女孩的容颜不必安妃差,甚至更胜,笑颜如花,仿佛春天的太阳明媚了这冬日的寒雪,让无情不自觉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别跑别跑!看我不打得你落花流水!”少女开怀的追着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抱着头四处逃躲,但也丝毫不示弱。
“姑娘我才不怕你呢!”
“看招!”少女一个雪球就向跑过宫门的宫女砸去,很巧,那雪球正好落在看得一脸兴趣盎然的无情身上,雪球散落滑落在地上,无情这才惊醒,少女立刻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两个宫女也忙跑到她身边,少女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惊讶他的容颜,但也不多做留恋,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歉。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少女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何人,只得一个劲儿的道歉。
无情随意的拍掉沾了雪渣的地方,别是一番滋味的看着眼前慌乱的女子,蝶月宫……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妃子被冷落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啊,何况还是这么一位美貌的妃子。
“姑娘……这位大人恕罪,我们姑娘不是故意的,还请大人不要见谅。”
“是啊是啊,我们姑娘进宫不久,才冒犯了这位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我们姑娘。”两个小宫女见情况不对立刻跪下。没错,那少女便是韩笛樱,两个宫女自然也是娟儿和桃儿。
无情倒觉得好笑了,想不到这两个宫女这么护主,他还没说什么呢。
“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你们起来。”
“谢大人。”娟儿和桃儿对看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起来退到笛樱身后。
笛樱打量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笛樱也不纠缠于此,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大人不责罚,是小女莽撞了。”
无情难得的温和一笑,不参一丝假意,侧头看了看院中的雪人,滚圆滚圆的身子,胡萝卜做的鼻子,黑炭的眼睛,一个小毡帽戴着,别是可爱。
“你做的?”
“啊?”笛樱先是一怔,在低下头回答,“回大人,是小女和娟儿桃儿闲着无事堆的。”
无情转身,看见笛樱冻得通红的手:“不冷么?”
笛樱也看了眼自己的手,不在意的笑笑:“玩得开心,便不觉得了。”此时笛樱才注意到无情穿得这样单薄,赶忙拿过桃儿递给她的手炉,递给无情:“大人才是,穿得这样单薄,这大冬天的,娟儿,快去把我那件狐裘大氅拿来。”
无情明显是一怔,他不曾想过才初见的一个陌生女子会这样关心他冷暖,而这个女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僵硬的接过她递来的手炉,又见那个叫娟儿的宫女将一件白狐大氅拿来,她细心的抖开,披到自己身上,再拴好绳带,她的脸有些红扑扑的,退后一步,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的大氅,大人穿有些短小了,不过总是能抵挡些风寒的……”
无情这才注意到,那大氅只到他的小腿处,到难为她的心思了,想到此处,无情顿时心里一暖,这宫里,还是有那么一片阳光的,可这阳光却被埋没在这里。
“不碍事,多谢姑娘了,敢问姑娘芳名,我也好回去将大氅还给姑娘。”
笛樱不在意的一笑:“无碍的,大氅本来就是用来暖身遮挡风雪的,谁用都一样,不过,这是女子的大氅,由大人收着自然不好,我叫韩笛樱,大人到时候让个人送到这里来就可以了。”
韩笛樱?这次无情想起来了,她哪里是什么嫔妃,她是那个罪女韩笛樱啊,原来如此,这次无情倒释怀了,本来还有一丝顾虑担心她是故意所为,如今,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多谢韩姑娘。”
一时气氛却有些尴尬了,无情看了看那些还没打完的雪球,突然格外怀念,拿起一个雪球,猛地砸向笛樱,自然只是轻轻一砸,笛樱顿时愣在那里,无情却再拿起一个雪球,一脸笑意看着眼前呆了的三人:“这是换给含韩姑娘的。”
笛樱突然笑了起来,也拿起一个雪球砸过去不示弱的道:“那可不行,大人可是叨扰了我们的雅兴了!”
无情和笛樱两人大笑,开始互相攻击对方,倒是娟儿和桃儿在一边看得呆了。
“娟儿,桃儿,站着干嘛,我可是被欺负了,快来帮我!”笛樱向着呆了的二人喊了一声,就再次被雪球砸中,笛樱也不分身了,拿起雪球攻击回去,娟儿和桃儿这才如梦初醒,对望一样,拿起雪球去帮笛樱。
“是!我们这就来帮你!”
一时间,偏僻的蝶月宫笑声朗朗,而拿来大氅江凌子则是一脸苦愁的到处搜索无情。
直至夜色来临,他们总算是累了,不顾地上冰凉,倒在雪地上,喘着大气,娟儿和桃儿见时间不早了,去准备晚饭,无情而笛樱就这样静静的躺着。
“谢谢你。”
“什么?”笛樱向一旁望着天空的无情问道。
“多少年了,我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猜你应该也是什么富家子弟吧,富家子弟,外表虽然光鲜亮丽,可那华丽的外表里面有着多少腥风血雨我是明白的。”
无情侧头看着身边那个美丽的女子,红扑扑的脸蛋,让他不自觉一笑,正好笛樱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笑起来真好看。”
无情显然是一怔,笛樱也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娟儿此时正好叫笛樱用晚饭。
“姑娘!该用膳了。”
“哦,好的!”笛樱回了一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
“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再会。”说着无情也站起来,转身离开。
笛樱怔怔的望着那背影,一阵出神,这才想起什么,冲进房间。
独自行走在宫巷里的无情,心情总算好一点了,只是可惜,他知道,今日的开心只能放在回忆里了。
“大人!等等,大人!”无情听到那熟悉的悦耳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格外期待,转身,果然是那抹浅浅的粉色身影,手中还捧着一个白瓷罐子。
她跑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不挺的喘着气,笑脸红红的,空气从她嘴里出来,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大人,这个,给你。”她展开一个笑容,将手中的白罐子递给无情,无情接过,打开看,里面是一些粉红的花蜜,投着丝丝香甜。
“这是什么?”
“是桃花蜜。”
“桃花蜜?”
“恩,这是我取桃花酿制的桃花蜜,看得出来,大人心情不是很好,这桃花蜜甜而不腻,甜的东西可以缓解心情,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点这个,就会好很多,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也是我的一点心意。”笛樱笑着看着他,杏眼像是月牙一般弯起来。
无情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那笑,才真是拨动了他的心弦。
“额……我想,今日之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和大人这般开怀的玩闹了,就当是笛樱的一点心意吧。”
她明白,她如此通透,又怎么会不明白了?无情淡淡一笑,看着手中的白瓷罐:“多谢姑娘,这份心意,我受了。”
“那么……后会有期。”
笛樱也笑道,转身向那巷子走去,无情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后会有期……”
猛地,无情向着笛樱喊:“笛樱!”
“嗯?”
“我叫吴清。”
“吴清……”笛樱默念,忽的一笑道:“知道了,我记住了,吴清公子。”
这才消失在小巷子中,无情看着手中的白瓷罐,欣慰一笑,无情吴清,笛樱,原谅我这小小的自私吧。
“皇上……皇上,哎哟,奴才可找着你了。”江凌子总算是看到了无情的身影。
“朕无碍。”无情依旧是欣慰的抚摸着手中的白瓷罐。
“哎哟,皇上,您这个大氅……”江凌子这才注意到无情身上那短了一截的大氅。
无情笑着抚摸了一下大氅,小心脱下来,换上江凌子手中的大氅,折叠好,抱着大氅回宫。
“皇上……要不我来拿吧。”江凌子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无情的不一样,那样的笑容,他是从八年前那场大事起就从没看见过的。
“不用,朕自己来。”
“是……”
这一场大雪,是在无情和笛樱心中最纯白的一场大雪,多年后,他们都不曾为这一刻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