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变故才好……

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渐渐的靠近，林清扬眯了眯眼，悄声无息的隐在黑暗里。

“上官青书！”孙文一眼就看到上官青书马下的人正是自己那个混帐儿子，霎时火起窜了上来。

“嗯……”上官青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假如孙大人不想孙家断了香火，那么上官不如先行告辞——”说着就要驱马离开。

“爹！”孙永见父亲不作声响，急急地喊了一声。

“上官大人留步！”孙文忽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马背上。

“怎么？”上官青书停下，并不转身，道，“孙大人改主意了？”

“我们交换——”此时还能说什么呢？“还请上官大人保我孙家一家老小！”

“这是自然！”

见上官青书应允，孙文便下了马背，径直走到上官雪面前。

“你——”上官雪看着向自己弯腰的孙文忽然下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老臣愚昧，小儿无知，还请小姐不要怪罪……”说完，竟是给上官雪松了绑。

上官雪揉了揉淤青的手腕，有些慌乱，但很快的反应过来向上官青书跑去。

这边，孙永也被松了绑，向悬崖边靠去。

初日崖十分陡峭，崖边上基本就没有一点平地，碎石乱石遍布，一个男子走尚且磕磕绊绊，更何况上官雪是个女子。

就在上官青书不安的想下去接雪儿时，雪儿忽然一个不稳倒在悬崖上，孙永眼疾手快乱一把拉住了她，手里却是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

“雪儿！”

“小永！”

孙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忽然可憎起来的男人。自己乞来的最后一条生路也已被他切断，难道是真的是天要亡我么？

“小永，或许真的是我纵容你太多了……”孙文老泪纵横道。

“爹……”孙永忽然不安起来，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爹……你——”

“天要亡我啊——只是老夫难以在黄泉之下面对孙家宗祖，”孙文叹了口气，道，“敢情上官大人性格好，死后不要将我父子的尸首丢在孙家……”

见上官青书点头，孙文竟然一笑，对着孙永道，“爹在下面等你——”双手忽然用力向胸口一按，接着倒在一片碎石上。

待到他手臂垂下时，孙永才看到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小刀。

“爹——”孙永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声，拉着上官雪跑到孙文的尸首旁。

“爹……”孙永呆呆的喊了一声孙文。

“小永……”孙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小永……放……手吧……”

“爹！”

“爹！”

悲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响在初日崖上。

林府后墙一阵磨蹭，须臾间跃下一个黑影。那人冷冷一笑，兀自蒙了面向着东边掠去。

“娘？”林双在隔壁隐隐听到轻微的声响，于是披了衣裳步行到隔壁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

“娘？”久久不见人答应，林双径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娘？您睡熟了么？”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林双缓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摸被子，忽然又咦了一声。

林双猛地一掀被子，待看清床上鼓起的衣物后，抿紧了唇不语，半饷回过神来，飞快的将东西摆放好后出了门，却正好遇着起夜的婢女。

见那婢女行礼后就要进去，林双双手一栏道，“夫人已经歇下了，晚上不要再进去了。”见那婢女不解，林双道，“刚睡下，不要惊扰了，明早再来吧。”直到那婢女走远了，林双忽然恨恨道：“还有多少是你瞒着我的！”

****

“孙永，”上官青书瞥了一眼倒地的孙文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呸！你少他妈给我装好人！”孙永狠狠啐了一口，“你逼死了我爹还想要我对你谄笑献媚？哼！”上官青书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孙永，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

一种强大的不安感袭上心……

“你别忘了她！”孙永忽然将上官雪拉入怀中，紧紧的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很快，一道血丝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你不要乱动！”上官青书忽然慌了神，“你开条件！我上官青书一概满足，只要您你放了她！”

“给我备一匹快马和一些碎银，再去写份保证书！”

“好！”

“快！就现在！不然难保我和她一起跳下去！”

林清扬紧紧皱了眉头。

孙永的孤注一掷，确实是之前没有想到的。

“呼呼……”林嫣手扶着一旁的树干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一路跟过来可是把自己累的虚掉了。捶了捶两条酸痛的腿，林嫣恨恨的看向初日崖。却忽然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立在崖边。

不会在那里吧？想着林双倏地一下有了动力，急急地向那边跑去。

林清扬本在思索怎样将上官雪安全的就出来。忽然耳边一阵疾风略过，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飞快的跑向前方，崖边的方向。

嫣儿！

呼啦啦的响声亦惊动了崖边的上官青书和孙永，接着一个翠色的身影跃至眼前。

“林嫣！”孙永有些惊讶的喊出声，明显的带有一丝颤音。

（别怕别怕——其实……偶家离离还是很温柔的……）

“小嫣！”上官青书难以自制的抚了抚额头。谁把她招来的……

“嫣儿！”上官雪亦是认出了林嫣，着急的喊道，“嫣儿快跑！他们要害你！”见林嫣不为所动，只是担心的看着自己，又冲着上官青书大喊道，“哥你快带嫣儿走！快点！”

＂孙永！你快放了她！＂林嫣压抑住大口喘气的欲望，急急地开口道。

“哼——”孙永并不做理会，只是看了上官青书道，“快些准备不要耍花招，我不介意死的时候拉个陪葬！”

林清扬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个臭丫头……真心有一种想要抽她一顿的冲动！

（某离：给你抽给你抽！）

（某扬：那个……哈哈天气不错哈！）

怎么办……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正想着，一个小厮已然牵着马走到上官青书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个小盒子。“大人，你要的马。”

“你要的马已经来了，”说着，上官青书伸手在小盒子里按了一下，又在那张纸上摁了一下。“文书也好了，”说着扬手给孙永看了看。

“好！”孙永一手拉着上官雪，一手接过文书，又看了看，点点头，道，“上官公子君子一诺。”

“给！”上官青书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他，道，“人留下，你可以走了。”说着又丢给他一包银子。

“好——”孙永接过东西，拉了缰绳抱着上官雪就要上马。

林嫣皱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身上一重，自己已经被人抱着在地上翻了一圈。“嗖嗖”的寒光闪过，地上赫然插着几只暗镖。

“有没有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嫣睁眼一看竟然是林清扬！

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他，原来……

“怎么样？”上官青书远远的问了一句。

林嫣抬头看去，却是见了早已翘辫子的孙永。

“嫣儿！”雪儿被上官青书抱在怀里，此时见着这幅情形有些害怕起来。上官青书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慰。

“什么人？”林清扬刚才救了林嫣却是动了气息，此时胸口一阵钝痛用来。喉咙里渐渐泛起了铁锈的味道。

“呵呵——”黑暗中有人怪笑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冷箭飞来。

林嫣又被抱着躲了去，但是林清扬慢下来的速度却是让林嫣察觉到了。

“大哥……你——”话音未落，林嫣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禁闭上了眼睛。

“锵！”的一声，却是兵刃交接的声响。

林嫣睁开眼，原来是林清扬抽了软剑和那人缠斗了起来。

几个交手，林清扬有些支持不住，就在林嫣准备加入时，上官青书将雪儿往自己怀里一推双手成爪，飞身直取那人咽喉。

那人冷哼一声，甩手丢了一个瓷瓶，瓷瓶落地即碎，却忽然冒出一大股烟雾来。

“大哥！”看着眼前弥漫的烟雾，林嫣急急地喊道。

“哥！”上官雪亦是止不住的颤抖。

待烟雾散去，早已不见了那黑衣人的影子，只剩了上官青书搀扶着林清扬。

“哥！”林嫣见状急忙跑过去，伸手接过有些昏迷的林清扬。“哥？”

上官青书将林清扬交给林嫣后，就拉住了上官雪细细查看一番。见她无事便放下心来，转头对林嫣道，“我们快些走吧！”

“嗯！”林嫣双手搀扶着林清扬，紧紧的跟在上官青书后面。

上官青书紧紧皱着眉头，如今四人皆是一身狼狈，如果再不赶快下山，自己怕是难以保护他们了……

这样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然而，总会有命盘里所注定了的东西是你所躲不过的。即使你逃得再快，都没有用。紧紧缠着你的除了命中注定，就再也没有了。

……

“呵呵……”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在黑暗里。

“哥……”上官雪害怕的往哥哥的身边靠了靠。而林嫣更是紧紧抓住了林清扬。

“去死吧！”那人唰地从树影里窜出，怪叫着冲死人掠过。

待林嫣听到声音抬眼看时，只有一把剑尖向自己袭来。

躲不过……

渡不了……

林嫣反射性的紧闭了双眼，只等那只剑尖刺向自己。

一切都是发生在瞬间。一个眨眼有可能是一瞬，亦或者一生。

……

久等不到的冰凉疼痛和耳边响起的闷哼声，让她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慢慢倒下去的人时，她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清扬后心上的血洞。

“啊！”上官雪惊叫了一声。

“清扬！”上官怒吼一声，眼睛却已泛出血红，作势就要与那人同归于尽。

那人见死了一人，便不再恋战，对着冲过来的上官甩出一个瓷瓶，待烟雾散开时，只剩下三人跟奄奄一息的林清扬。上官青书见那人不会再来，急急地走到林清扬身旁，低低的唤了一声，“清扬！”却俨然带着明显的颤抖。

“哥……哥……”看着林清扬紧抿的泛白的唇，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和汩汩流血的伤口，林嫣忽然哭出了声，紧紧捂住那个大大的伤口。

她的声音颤抖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滴在林清扬紧皱的眉心上，“哥！”哥，你没事的对吧？你没事的……没事的……

“清扬！”上官青书言语里的害怕更是让林嫣哭得厉害，“清扬……你……”

“哥……你坚持一下，我这就下山去找方世叔，你不要闭眼，不要！”

“嫣儿……”林清扬无力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至爱的面庞，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轻轻的张开嘴，却是发不出声来，嫣儿，不要哭……

嫣儿，不要哭……

嫣儿……

或许，我爱上你本身就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戏文，即使是牡丹乍开亦或者是西厢骤暖，都不该有我一生一世的词文。

我说过，我喜欢你。

我亦说过，会等你，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欢欢喜喜的将你抱住，在欢欢喜喜的娶你爱你宠你一生。

可我终是等不了了……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你知道，接下来是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是我与你的承诺。

可是……可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下文，你我却都忘了……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我曾经对你说过，死生聚散，我要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老去。

然而，太久。让我无法与你相会。

太遥远，让我的誓言不能履行。

视线渐渐的模糊让他不得不努力的睁大眼，他想要再看清楚的心爱的女子，却是再也看不清、看不见了。

林嫣看着他眼中慢慢沉下去的光彩，心里好似唯一的火星也被浇灭了。那种刀割似的心痛，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大哥……

哥……

哥……

再也不会有人亲昵的揉着自己的发唤着“嫣儿”了……

再也不会有一双暖呼呼的大手在冬日里帮自己暖手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闯了祸之后维护自己了……

哥……

“哥……”林嫣轻轻的抓起怀里人的手，唤道，“哥……哥，你醒醒好不好，你还要带我回玉江呢……哥，快些起来，这里风大，嫣儿怕冷——”

好冷，好冷……冷到骨子里，心里……

“小嫣，”上官青书急道，“小嫣你别这样！要不然你哥哥走了也不——小嫣！”上官青书急忙抬手揽住了忽然晕厥的林嫣，上官雪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是忽然缩了手，一脸惊慌的看向上官青书。

“好烫！”

……

好想，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睡去。

“离儿……”好看的男子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面颊。

她甜甜一笑，闭上眼睛，却感到面上一片冰凉。睁开眼看时，却不见了那个白衣男子，只有个满身血污的人躺倒在自己怀里。

林嫣惊恐的伸手擦去他满脸血迹，却忽然惊叫出声，＂哥！＂“嫣儿……”林清扬猛的一阵咳嗽，“嫣儿，要好好的……哪怕没有人再疼爱你，你也要好好的……”

“哥——”林嫣眼看着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软软的倒下，正要伸手去扶，忽然一个浪头打来将二人冲散。

“咳……咳”她挣扎着浮上水面，哪里还看得到林清扬的影子？

“哥……”

“哥……”

……

“乖丫头，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嫣儿，大哥送你的簪子喜欢吗？”

“不急，我会等你接受的那一天……”

你终是没有等到，是我的软弱让你没有等到那一天。如果你不爱上我，是否就没有那么多的牵扯，那么多的感伤与痛惜。

“醒了！”带着鼻音的女子声音响起。林嫣听的出来，那是上官雪。

微微的睁开眼睛，又因为刺眼的光亮立马闭上。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阳光。太痛，太痛。

喉咙里像是放了沙石，刺痛沙哑的令她不想言语。

不能说，不如不说。

“嫣儿，感觉怎么样？”杨夫人见林嫣只是闭眼不言语，不由的着急起来。

“嫣儿，”林奉天一听说林嫣醒了，立马辞了早朝赶了过来，“嫣儿！”说话间已然到了近前。

“嫣儿……你……”待到近前看到林嫣紧闭的双眼后，忽然缄了口，只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好久，叹了口气，默默离去。

眼泪忽然决堤。

她睁眼看到的是阳光下的一角白绫。

她晓得那是什么，白绫，白绫白绫而已。

可是，疼爱的林清扬再也没有了。在记忆中只留下了一片惨白的无力的他，真的走了。

“快些，不然让爹看到又该罚你了！”

“唔……不怕啦，有清扬哥哥护着我！”

……

“好吃么？”青衣男子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小厮。

“嗯！”那小厮扑闪着灵动的眼睛，撒娇道，“以后还要跟清扬哥哥出来！”

……

“嫣儿，我会等你接受的那一天！”

……

“嫣儿”满身血污的男子伸手去向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发顶，却忽然无力的垂下。

……

我不求能与你天长地久，不求能与你相约漫步，甚至不求你爱上我，只求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遇到你，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拥抱你。

然而，太久。让我无法与你相会。

太遥远。让我的誓言不能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