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岁去江州
又一年七夕,苦夕盼来了周岁,她能口齿不清地喊人了,更重要的是她能站稳了,还能坚持五秒了。
锦倾祁那小子又来了,这次他安分了许多,门牙那里还是一个缺,但是没再喊打喊杀地朝苦夕寻仇了,乖巧地坐在太子妃身边,苦夕寻思大约是上次寻完仇回去被削了。
舒妃牵着锦祁走了过来,蹲在苦夕面前对锦倾祁说:“祁儿,母妃出宫前怎么教你的?”
锦倾祁从怀中掏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小木剑,递给苦夕。
苦夕一脸戒备地往九卿怀里缩了缩。
锦祁却奶声奶气道:“长乐表妹,祝你生辰快乐,这是我给你做的生辰贺礼,收下礼物,我以后再不欺负你了”!苦夕忍不住笑了,他的声音生硬得跟背书的,想必太子妃调教了不少时日了。
苦夕伸出手接了过来,心想:你欺负我倒是有能耐赢一次啊!
九卿搂了搂苦夕,柔声道:“夕儿不是会叫人了吗?叫一声哥哥听听”?
苦夕闭紧了嘴巴,让她叫一个五岁小屁孩哥哥?有难度好吧,有障碍好吧。
可是几双眼睛都含着鼓励地看着她,尤其锦倾祁,听到让她叫哥哥立马眼巴巴地盯着她。
苦夕不情愿地叹了口气,口齿不清地看了一声“哥哥”。
叫完苦夕就后悔了,因为锦倾祁这小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弹跳起来:“我是哥哥了!我当哥哥了!我当哥哥了”!喊完居然还扑到她身上“叭”了她一口!
一旁的太后笑道:“这两个孩子怕是有缘呢”!
苦夕呆了,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公主娘,九卿却看了一眼苦居山,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
苦夕看着她的将军爹有些出神,他仿佛总是充满怨气,看着她的眼神时常阴沉时常挣扎,偶尔状似宠溺地想要抱抱她,她却紧紧攀在奶娘身上不肯动,久了他也不再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凉意直侵。
很明显他不爱她的公主娘,他另有所爱,客栈那晚他的温柔神色她从没见他对公主娘展现过,却常常忌惮着公主娘的皇家背景不得不强颜欢笑,笑容里透着僵硬,也透着隐隐的怨恨。
夜幕渐浓,宾客散尽,将军府回归冷清。
夏夜燥热,院中多清凉,繁星下九卿将苦夕抱在怀中轻轻摇着,柔声哄她睡。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沉默许久的苦居山忽然出声:“夕儿一直与我不亲近,如今边境平定,我想多陪陪她,与她亲近亲近,带她去游玩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苦夕闻言一僵,心里顿时发紧,她感觉到九卿摇着她的身形一顿,手臂缓缓收紧,吸了一口气方道:“夕儿才一岁,你能照顾好她吗”?
苦居山起身,轻轻揽住九卿的肩头,却忽然发觉手掌下的肩头竟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不禁有些怔愣:“卿妹,你竟这样瘦了,小时候你肥肥的......”
九卿浑身一震,肩上温热的触感传来,胸口开始微微颤抖起伏,她忽然低声道:“居山哥哥,你果真还记得小时候吗?”
苦居山苦笑:“我怎么会忘记,你这个难缠的丫头,贵为公主,却没有半点王女之尊,常常想着法戏弄其他皇子公主,还非要带上我”。
九卿浅笑:“是啊,我小的时候,总是闯祸,我找皇兄打架,我知道打不赢,可是我也知道我如果挨打你必定会过来护我,我戏弄皇姐,是因为你总去讨她欢心,我戏弄夫子,是因为你总会想到千奇百怪的理由来为我开脱。居山哥哥,父皇选你进宫做我的伴读,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我戏弄别人,愚弄夫子,闯着稀奇古怪的祸,其实都只是因为,我喜欢看见你在父皇面前拼命护着我的样子,你跪在父皇面前,低着头,倔强咬定是你指使我的,不让父皇罚我。没有人这样护我纵容我,即使是母后,我做错了事情,母后也不留情地罚我的。
皇姐犯错的时候,驸马也是那样护她的。
居山哥哥,我以为你应当也是爱我的。”
苦居山轻叹:“我奉旨做你的伴读,保护你的安全也是我的职责之一,你有一点损伤,我苦家便无一人能安宁。至于讨三公主欢心,你闯了祸,我若不去安抚,轻则你受罚,重则嫔妃起争端后宫不宁,轻重都不是我能承受担当的。爹娘也每日耳提面命,一定要事事以你为重,久了我也习惯了,保护你,成了我的天职,我的习惯,我唯一存在的理由。
卿妹,我也曾一度认为我的确是爱你的。”
苦夕静静地听着,原来她的将军爹不是毫无感情的,公主娘更是用情至深,怎么就成了一对怨偶了呢?
九卿眼睛一亮,转身看着苦居山的脸:“居山哥哥,你说什么”?
苦居山突然回神似的撇开视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后天我带夕儿启程,去江州走走,她不在,你也好歇歇,自己好好养养身体”。
说完拍拍九卿的肩,转身进屋了。
九卿怔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夕儿,他是不是说他曾是爱我的”?
苦夕摇头,他只是说他认为,曾认为,然后最终会清醒,发现惯性不是爱情,就像杜言。何况他已经另有爱人,只是顾忌你的公主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罢了。
九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道:“他是不是说后天要带你去江州”?!
苦夕哀怨,我的公主娘,你可算是想起来了!
九卿却一直沉默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