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晞就这么愣在楼梯口，进不是退也不是。

祁南偏转了一下视线，看着祁晞，“阿晞，过来。”

祁晞看着祁南，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大爸？”祁晞试着叫道，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好兄弟的障眼法。但如果是的话，这就是他第一次听见好兄弟说话了，如果电话里那个不算的话……

祁南点点头。

这一点头，那些陌生的人就全部转过脸来看着祁晞了。

一张张苍白的脸万分诡秘，站了满屋子。祁晞唯庆幸对方都保持了正常的姿态，没有再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祁晞挪动脚步，那些陌生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来，他慢慢走到桌边。

“大爸，其实我想说的是，怎么这里突然那么多的……”

室内温度下降了好几十度，祁晞冷得直打颤。

祁晞突然意识到，自家老爸好像看不见这些，他打住，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吃。

闷闷吃了一口，这种被不是人的玩意儿盯着吃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祁晞就吃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看祁南，对方一直盯着他，眉头紧锁，一个字也没说，一口饭也没吃。

“大爸？”他再试着喊。

“嗯。”祁南回应着点头。

祁晞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看这些“人”没有好意也没有恶意的样子，感觉怪怪的。

“大爸，二爸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今天晚上。”

现在凌晨近五点，也就是说岳夏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以上才能回来。

“哦……”祁晞垂头撬着米饭，时刻观察周围“人”的动作，可它们都只是看着自己，没有多余的动作。

即便如此，祁晞还是震惊不已，以往跟回家的都只是极少数，而今……数量是不是太多了？爆表的节奏啊！

“阿晞。”祁南看着祁晞。

祁晞抬起头来，见祁南一本正经的脸色，顿觉不详。

“你能看见多少？”

……果然，大爸也察觉到了。

“……很多……”祁晞含糊着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祁南，也不能让他担心的，可是……

祁晞又补了句：“塞满了整个屋子……”

祁南叹了口气，戴着眼镜的他，能看见周边一切事物，清晰可辨，可是，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怎么看都是黑乎乎的一团。

所以，他看见的整间屋子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不敢乱动。

“大爸……这是怎么回事儿？”

祁南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晞放下筷子，有些恼怒，直接不客气地问：“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案子明天就开庭，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空气静谧半晌，没有“人”回答他。

尘埃静落，在他心脏上扑腾。

突然，他肩膀微微下沉，他整颗心脏都提起来了。

祁晞紧紧盯着对面祁南的表情，对方面色没有变化，显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庆幸又无措。

神经紧绷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这样放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祁晞感觉到凉气袭身。

突然，“砰”地一声响，什么东西坠地了，落在他家院子里，溅开一大朵水花，喷得到处都是。

他肩膀上的手臂松动了下，然后迅速拿开。

只听得见“倏”地一声，一支箭从他肩膀擦过，划过祁南的面颊，刺进雪白的墙上。

箭羽所过之处，“人”纷纷避之。

祁晞心脏恢复跳动，冷汗已溢满额头。抬头看去，对面祁南神情古怪，周围的“人”已经避开很远，可见刚才那只箭威力巨大。

接着，是一个重物的落地声，然后有鞋子清脆的落地声。

祁晞转过头去，看见雪之下持着弓，神情肃静地看着他。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身前的“人”。那“人”身体被箭羽划过的厉气所伤，缺了一半，似被融化了一般，滴答滴答地淌着血水。

祁晞突然意识到，是人类？

“傀家何人？莫非傀家已经堕落到抢食别人家的饵料？”雪之下连续两问。

那只剩下半只身子的人站在灯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没有恐惧，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雪之下突然微微笑起来，是祁晞从没见过的笑，就像是雪莲和妖姬突然间融合般，奈不清的诡异，她说：“傀家连一具像样的魅都拿不出来了么？”

话毕，乖顺在她脚边的白白猛地跃起，五米的间距轻松抵达，直扑向那“人”。

那“人”轻松一个闪避，白白就轻巧地落在祁晞身边，张着獠牙警告那“人”。

菊野双指在嘴边掐了个哨，清脆地一声嘹响，一只黑猫从夜里踱步而出，绿色的眼眸闪着幽光，冷冷盯着那“人”。

那“人”这才有些慌张起来，颤巍巍地后退，似要逃开。

白白挡住他的退路，那“人”嘶豪一声，缺失的那半身子突然长出常常的触手，阴影覆盖了大半块天花板，作势向祁晞扫去。

“侑镰！”

巨大的黑影呼啸而至，祁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晃过一个白影，离心力顿时提升，心底一慌，“砰”地一声就撞到墙上。

睁开眼那刹，他看见眼前站着个只手拿钺的女人，紧身皮衣紧紧将她妙曼的身形包裹在内。而那挥向他的触手，已经落在地上成两截，渐渐透明化，直到消失。

钺刃上雪白的亮光划过他眼角，他眼皮跳了跳。

白白挡在最后面，生生将墙砸出蜘蛛网般的裂缝，而在他身后的是……

“大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口吐鲜血的男人，无法理解那短时间里祁南是怎么冲到他身后的。他转过脸去看雪之下，对方神情依旧淡淡，就好像料到这一切会发生般，白白护住的是他身后，而护在他身前是那个紧身衣的女人。

她将他的命交托到一个女人身上，甚至是连祁南都做了和她一样的决定！

不知怎的，祁晞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恐惧。

他没有价值值得他们这样拼命的！

被侑镰削掉触手的“人”大大后退了一步，被雪之下一箭刺进身体里，融成一滩黑水消失不见。

整间屋子变得静悄悄的，不见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气氛有些诡异。

祁晞蹲到祁南身边，祁南伸手摸他的头，他低低叫了声：“大爸……”

“嗯，没事了。”祁南笑着，眼睛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变得真实，目光柔柔的如一汪碧艳湖水。

祁晞咧开嘴一笑，菊野突然捂住耳朵一个起跳，落到祁晞身后，手刀往祁晞颈后砍去，祁晞一个警觉，人却软软地倒进祁南怀里。

菊野站起来紧紧捂住耳朵，看向雪之下，口里支吾出一串模糊的音节，或许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的是什么。

隔了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没有掌握好分贝，声音几乎是大吼出来的：“瑰，它们好吵！”

祁南把祁晞扶到椅子上，让他趴在桌上，转身走到浴室去。

白白从地上站起来，巨大的冲击并没有使得它重伤，顶多是内腹震荡了番。

雪之下将弓弩放到一边，走到站于一旁的侑镰身边，冷眼看着不知何时蹲在侑镰肩上的黑猫。

幽碧色的猫瞳同样盯着她，带着傲慢与不屑。

深蓝色眼罩上的暗金流线突然淌过亮光，眼罩上的纹案犹如活物。黑猫突然凄厉地叫一声，“呼”地一下冲出屋子，消失在幽暗的夜里。

雪之下垂下眼睑，眼罩恢复平静，“抱歉，让你的宠物受惊了。”

侑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待雪之下走开后，她才恍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发现喵侑不知所踪。

菊野在边上瘪嘴，囫囵着说：“不就是故意让白白受伤了嘛，干嘛这么小气……”

雪之下走到祁晞身边，白白走过来蹭她的裙摆。

虽然白白是以菊野驯兽的身份存在，但是白白实际上是雪之下从乱葬岗救回来的，对雪之下的亲切度自然比对菊野高。相同的，雪之下对它也是十分的关怀。

她笑着摸摸了摸它的脑袋，将一枚红色的符咒放在祁晞后颈，然后，符咒沉入祁晞身体里，闪过一缕红光，接而消失。

祁南从浴室洗净血迹出来刚好碰上这一幕，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展示他的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戴眼镜，刚刚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团暖红的光芒。这光芒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没有说话就代表着他默许了。

雪之下这才对上祁南的眼神，她将掉落一旁的眼镜拾起，擦净，递给祁南。

“祁叔，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