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琦摇摇头，淡淡道：“许是我看错了，不要想多了。”

亓官琦这话是安慰，思仙并没有将之前凤霖深夜过来的事告诉他，因而亓官琦也是以为凤霖和思仙的关系依旧僵持着，虽然两人的关系也是没有那么好罢了。

思仙其实觉得，那个，凤霖出入王府如出入无人之地，这家伙偷鸡摸狗的技术恐怕也是一流的吧……

“我哪里有想得多……”思仙嘟囔了一声，又是在人群之中看了会儿，却是最终没有看到过一个像是凤霖的人。倘若凤霖出现了，就算脸上戴了一只丑的掉价的面具，对于其他人来说，依旧是鹤立鸡群的不可忽视的存在。这会儿看不到他，或许真的他不在吧。

中元节放花灯似乎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思仙拉着亓官琦跟着人流去了淇水边，淇水映着天穹，荡着微波，上面飘荡着众多艳丽灼灼的莲花灯，从京城西畔一路缓缓流淌过来，水面上倒映着那红色的灯，朦胧一片。

思仙将手中的莲花灯缓缓放入河中，将手伸进有几分清凉的水中，利用水力推动莲花灯离开岸边。她静静地看着莲花灯飘远，神色有几分黯然。

亓官琦侧过脸看着思仙，她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一只抖动沾湿露水的黑色翅膀的蝴蝶，那红色的朦胧的夜景，给她柔和细腻的五官淡淡描了一层红辉，思仙一身淡黄色的衣裳在风中摆动，瘦削的身子看起来有几分单薄。

“小时候，我很讨厌傅婉儿……”思仙轻轻开口，她的目光落在那被自己送去的莲花灯上，声音有几分干涩，“听说中元节是鬼节，这莲花灯能够送到那些已经离开的人身边……我现在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其实我没有那么讨厌她……”

亓官琦伸手轻轻揽住思仙，思仙的手臂有些凉。思仙看了一眼亓官琦，抿唇笑了笑，笑容很淡。

“小时候真的很讨厌她，很讨厌，她打我，不问什么理由，随手拎起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砸，我不敢哭，哭了她打得就越狠，生怕我死不了一样。”

“有一次被她用荆条打得遍体开花，我都怀疑我会不会挂的时候，她像是突然醒过来，抱着我去医馆。大夫不开门，她就在外面跪着，磕头，整个额头磕得都是血，后来我跟父尊离开的时候，她额头上的疤痕其实还没有好。她长得很漂亮，唯一的瑕疵就是额头上的那道疤痕。”

“她等父尊等了很长时间，她将父尊给她的东西都留得好好的，我碰一下都会被她打。她好多次抱着那些东西哭，挺煽情，挺矫情的……挺可怜的。”

“父尊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其实挺开心的，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了。她跪在地上求他，求他不要离开。父尊是那种打定主意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的，自然那会也是。她以死相逼，见留不住父尊想要留下我。父尊不同意，我也不想。我跟父尊走了，很远的距离还是能够听到她的哭嚎声。她是个挺漂亮的女的，平常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那时候哭哑了，很难听。”

“她其实可以过的好的，长得漂亮，又有钱，况且我也见过有不少男的向她献殷勤。她没有必要在喜欢渣男这条路上一黑到底……其实她也挺渣的，父尊渣，她也渣，凑一块去了。”

“可是我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见到。她死了。听别人说，我和父尊离开之后她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亓官琦没有说话，他微微收紧手，能够感觉到思仙的身体在颤抖，幅度很小，却像是触到了他的心里。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有一句，自古美女爱渣男……”思仙低低笑了一声，“我其实……其实就是觉得那个傻帽女人实在是太傻了……”

莲花灯在这会儿已经混淆在众多的莲花灯当中，再也看不出哪一只是思仙自己亲手推入水中的，思仙凭水而立，嘴角弯了起来，并不像是在笑，那张脸上，生生是有几分脆弱。

思仙后来没有说话了，亓官琦只是静静陪她在这里站着，夜风有几分凉，思仙侧过脸来，对亓官琦微微一笑，道：“亓官哥哥，我想一个人在这里想想。”

亓官琦点点头，“过会儿我来找你，你在这里别乱跑。”

“之前已经和亓官哥哥说了不是，就算丢了直接问人哪里是瑞王府，到时候我回去，你在这里乱逛乱找！”思仙轻哧一声。

亓官琦轻笑一声，“就好。”

思仙看着亓官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蹲下身子，将自己的手伸入清澈的淇水里，凉意从指尖蔓延进了血液，她神色有那么几分恍惚，只是这么恍惚间，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就要迎头栽倒在水里。

“嘭！”思仙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肚子一疼，原来是朝着水面方向倒的，不知哪个家伙竟是横出一手，思仙仰头便往后面倒去，后脑勺撞到地上，疼得她鼻子发酸。

“没事？”

思仙仰面朝天，自然看到了那个出手“帮助”的人，那是一个比思仙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一身淡蓝色的粗布衣裳，衣料廉价，上面还有补丁，只是很干净就是了。少年眸子呈现透明的琥珀色，纯净之中又是透着一分似乎不在意的淡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拿的剑，剑不知道如何，然而那剑鞘却是很长很重，刚刚少年就是用那把剑鞘很准确地打中思仙的肚子，很准确的阻止了思仙一头撞进水里。

没事……没事你个毛！思仙直觉自己的肚子上一定会有一道红痕，她疼得厉害，却也不好意思发作，只是扁扁嘴，“没有事。”

少年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话了，转身便走。

思仙撑着地坐起来，看着少年的背影，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这什么人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