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许文成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那就说来话长了。

他本来假装肚子痛去上厕所，穿过重重人群之后，悄悄从后院矮墙翻出去，一落地，顿时有点得意忘形，拍拍手，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少年，结果没把别人撞动，倒是把自己撞倒在地，摔到了尾巴骨，痛得他跳起来。

本来是想指责那人来着，他郁闷地一抬眼，就瞧见那少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脚下，满眼愤懑，好似有说不完的委屈。许文成低头一看，瞧见地上碎了一个花盆，里边一株枯死的草，顿时更加郁闷了。不就是一株死草嘛！

少年赤红着一双眼睛，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他吃掉的神情，“你赔我的鱼珠草！！”

许文成傻眼了，“不是在你脚下吗……”

“你混蛋！”少年怒吼，一张脸气的通红，水嫩嫩的肌肤跟姑娘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疼，连许文成看了，都忍不住暗骂自己混蛋了，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混蛋……”

“鱼珠草一旦离了土，就会立即枯死！你这个笨蛋！居然撞碎了它！你知不知道我等它结果等了三年！”

“是是是……我笨蛋……”

“我再喂它最后一次血，就能看到它开花结果了！结果都被你搞砸了……你知不知道它……”少年赤红的眼睛里，泛起了水雾，声音哽咽了。

许文成一见他快哭了，一时间心都 疼碎了，连忙伸手去帮他擦眼泪，却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许文成顿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下一秒，少年就跟川剧里变脸一般，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我要拿你当花料！拿你去喂花！”

“哦……啊？”许文成瞬时石化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年猛然抽出长鞭，缠住他，将他裹成一个粽子，然后打个结，栓好，一路拖着走。

“喂！你什么情况！快放开我！”许文成吓得脸色苍白，一想到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口，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的两条腿被捆绑在了一起，迈不开，只能跳着走，跟一条毛毛虫一样，可笑极了。

少年拖着许文成进入了一个幽静的丛林，奇花异草颇多，不像是野生，倒像是人工专业养殖的，打理的井井有条。穿过丛林，沿着一条幽寂的小路一直往前，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小屋周围有一圈花园，养着许多名贵的草药，被精心饲养着，每株花草的下方都立了一个木牌子，写着花草的名字，并且详细记载着它的用途和来历。

一路走来，许文成早就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了，渐渐忘了自己还身处困境。他尤其是对那些闻所未闻的花草感兴趣，每一个牌子都细细地读过去，越读兴趣越浓，甚至是有点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喜欢钻研古书，尤其是植物类，可是任他活了二十二岁，自认为通古晓今，也叫不出那些花草的名字，哪怕是一种。

少年把他狠狠的扔在了地上，转身走了，许文成痛得“哎呀”直叫，像一条毛毛虫一样滚来滚去，正好滚到了一株毛茸茸的草面前，他反射性地朝牌子看去，瞧见上边写着:血虫草，专食虫蚁，通体毛刺，触之即死，与荆花混合，叶入药可解毒，花入药可治百病，若生服，食之断肠……

触之即死……许文成顿时脸色都发白了，连忙狠狠地翻了几个身，远离它，一抬头，又瞧见了那少年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朝他走过来，许文成一时警惕，连忙问道:“这是什么？”

“食人水，也就是化尸水。”

“化尸水！！”许文成瞬时面色僵硬，失态地吼了出来，“你不会为了一株草，要我命吧？！”

“哼。”少年冷哼，满脸怒气，“你知不知道鱼珠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陈姨一生不收男弟子，我苦苦求了她许久，她才答应我只要我种出了鱼珠，她就收我为徒！今日是她退隐江湖之日，也是我最后的机会，结果都被你搞砸了！你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眼看着那少年就要把他化掉了，许文成一边往后边蠕动着，口不择言道:“就算我不摔碎了它，你就能保证它能结果？就算你种出了鱼珠，你能保证陈丹会为了你不选择退隐！”

少年有一瞬间的松动。

许文成见状，乘胜追击，“你醒醒吧！若陈丹真的有意收你为徒，她会一直拖到现在？还在你即将种出鱼珠之时，迫不及待地选择退隐？”

手中的瓶子落在了地上，少年垂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着，“陈姨退隐……是因为愧对于我母亲……那日在萧府，她猛然跪在了我的身前，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听见他隐忍的声音，许文成忽然有些不忍心。

“那日我萧家满门被灭之时，陈姨就在旁边……”他握紧了手指，闪烁的眼中分明有着不自信，“因为武功高强的她，什么也没能挽救，所以她愧疚难当之时，才选择了退隐……”

许文成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忽然说道:“可是你有想过吗，无论是武功还是威望都高人一等的陈丹，为什么什么也没做？”

少年猛然抬头，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寒风吹过，别样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