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良辰的心事
沈良辰其实很早就有找龙诀好好谈谈穆月谣的想法,之所以一直没有实施是因为他一直不能肯定龙诀对穆月谣到底是何种情感。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自己内心一直在逃避,潜意识里在故意拖延,装傻。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跟龙诀说开的话,那便预示着自己要放弃穆月谣了!那是他不想的,哪怕他从来就知道穆月谣对他的不是爱,哪怕他第一眼就看出穆月谣心仪的人是龙诀,哪怕他想尽各种办法来逼迫自己放手,他明明知道让穆月谣幸福才是他最想要的,可是他是真的做不到!
但是,这一次他是不得不放手了。很多时候沈良辰总是在想,不知道是他太了解穆月谣还是穆月谣自己太不会隐藏心事,为什么他沈良辰就能从穆月谣注视龙诀的眼神里看出许多他不想看到的情愫。
关仕清总是说他沈良辰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得争取。可是,他心里的担忧别人又能知道多少,他知道穆月谣不爱他,所以,有些事他不敢说,只怕说出了口连朋友都做不成。若注定得不到他最渴望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妄想的退而求其次的好。
他是无意从穆月谣房门口听到穆月谣为了河灯骂自己的那番话。而那两盏被扔出来的河灯也是他捡起来还给了本就属于的主人。那时,他将河灯送到龙诀手上时,心里忍不住的一阵阵怅然若失的苍凉,仿佛是将一个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交到了龙诀的手上,知道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不舍得想掉眼泪!后来,他又无意的看到了龙诀与穆月谣在小河边的约会,更看到了龙诀那印在穆月谣额头的吻。
沈良辰原以为自己会伤心到死,可是,莫名其妙的,那一刻他居然是面带欣慰的笑。他爱穆月谣!所以当他看到穆月谣得到了她所渴望的幸福时,他内心也是高兴的。
所以,他想,如果沈良辰此生在穆月谣面前注定只能扮演兄长的角色,那么,那些应该由兄长来完成的任务就让他漂亮的完成吧!
所以今夜,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他在花园的石桌上备了好酒好菜,等着一个人…
沈良辰呆呆的坐在石凳上想了许多,想了关于他和穆月谣的许多过去,他在那些回忆里恋恋不舍,直到对面有个声音在喊他,他才从回忆里拔出意识,抬头看了对面那个拥有绝世容颜的男子一眼,笑着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龙诀掀起衣摆,潇洒的在对面坐下,笑着打量了沈良辰片刻,才问道:“有心事?”
沈良辰给龙诀斟了一杯酒,反问:“你如何知道?”
龙诀用嘴努了努石桌,说:“我不相信你有半夜三更请人喝酒的闲情逸致。”
沈良辰端起自己斟满的酒杯,一口干尽,又倒过一杯,仰起脖子,酒杯见底。
龙诀一直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的阻止,因为他知道,有些心事只有在半醉微醺的时候才能畅然无阻的说出口。
“能告诉我,你和月儿是怎么认识的吗?”沈良辰三杯酒下肚之后开口问道。
龙诀眼神有些闪烁,说:“我是靖王府的门客,她是靖王妃,同在一个屋檐下,就那么认识了。”
今夜的月色极好,能将花园里的一花一草照个透亮,同时还有龙诀那不定的神色。
沈良辰淡然一笑,认真的看着龙诀说;“你若当我是朋友就说实话!”
龙诀一脸讶异,“你如何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沈良辰轻轻抿了一口酒,说:“我实在没见过有你这般修养的门客,一开始就忍不住的怀疑了,后来与你相处的越久怀疑就越深!”
“我的身份,你猜过吗?”龙诀试探的问。
沈良辰看了龙诀一眼,又抬头遥望起皎洁明月,说道:“猜过,但是不敢说出口!”
龙诀也跟着抬头看向那轮圆月,笑着问:“你猜的是谁?”
“靖王爷!”
沈良辰侧头紧紧盯着龙诀,又问:“是你吗?”
龙诀低头自嘲的笑,说:“我以为我掩藏的很好!”
沈良辰心里原只有七分的怀疑,如今龙诀就这样坦然的承认,他反倒有些不可置信的震惊。
“那你和月儿不就是…”沈良辰说不出那“夫妻”二字,这两个字眼将他的心揪得发疼。
“不是!”龙诀抬头对沈良辰说道,眼神坚定如磐石。
沈良辰当真是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只要我不承认,我与穆月谣之间就什么也不是!”龙诀心中莫名的有些不痛快,他端起酒杯仰头喝尽,再说道:“穆月谣之所以嫁给我是受了她父亲之骗,皇门侯府原就不是属于穆月谣能待的地方,所以我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我就会放她走。”
沈良辰还是不能完全明白,“那你又是怎么跟她一起出来的?”
龙诀忍不住苦笑,“我不过是个没吃过糖的孩子,跟着穆月谣出来尝尝甜的滋味。”
“皇上怎么会同意?”
“所以,我只有两个月的期限!”
沈良辰等龙诀说完,禁不住唏嘘出声,“真不敢相信!”
龙诀点了点头说:“我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不真实。”
沈良辰突然担忧起穆月谣来,龙诀终究是要回王府的,到时穆月谣又该怎么办?
于是,他问龙诀:“白衣,你可知道月儿对你是何种感情?”
这个问题一直是龙诀不敢深究的,如今沈良辰突然一问,让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龙诀没有回答沈良辰,只是默然起身,背手迎着月光而立。他发现,在月光的照耀下,园中的迎春花显得异常明艳。他幽幽的轻声喟叹:“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沈良辰一直在后面默默的注视着龙诀的背影,这样一个芳华绝代,倾倒众生的人,让沈良辰觉得谁爱上他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他呢?他真心爱的人,又是谁?
“白衣,你爱月儿吗?”
龙诀背着沈良辰,双眉忧郁的锁在一起,他从来不敢这样问自己。他只知道和穆月谣在一起他会很快乐,心境总是温暖柔软的。他知道那就是他梦寐的幸福!可是,每次当他想更深层次的将他与穆月谣用爱来连接时,步绝舞的身影总会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始终是放不下过去的种种。
“良辰,那你呢,你爱她吗?”龙诀垂眼问。
沈良辰坦荡回答:“当然!”说完后又一脸悲伤,“可是,她爱的是你。”
“白衣!”沈良辰低声唤道,“若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会由衷的祝福,毕竟,月儿得到幸福才是我最想要的。”
龙诀嘴角勉强的牵了牵,沉默了许久之后,仿佛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般,陡然抬头看着沈良辰,说:“良辰,我与穆月谣今生只有做朋友的缘分,就连这个缘分也只有可怜的两个月,我摆脱不了靖王的身份,也不忍心让那么活泼的穆月谣困进王府束缚终生,所以…我不能爱她,也不敢爱她!我只想在剩下的时日里将我与她的朋友情分做到圆满。别的,我不会去奢望!”
龙诀感到眼中似乎有些热热的东西就要夺眶而出,他不敢再多说,只最后说道:“良辰,希望你对她的爱不要停止,两月之期一到,我会将她送还到你身边,然而在这之前,请原谅我的自私。”说完,他就调头要走。
“不公平!”沈良辰在龙诀身后喊道,“这样对月儿不公平!”
龙诀顿住了脚步,没有说话,没有转身。
“既然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你就不该让那个傻瓜爱上你,你别看她对什么事都吊儿郎当的,可是内心却也是固执得可怕,她喜欢你了,若再让她忘掉,只怕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了,就算你再将她送还到我身边,她也不再是原来的穆月谣了!”
龙诀听了这些话,心中骤然一紧,无力的倒退了几步,其实这个道理他是懂的,只是他不敢去细想。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无法忍受,他捂住胸口,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下来,他顾不得视线的模糊,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沈良辰看着龙诀跌跌撞撞步步远去的身影,终于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睛。他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和泪饮尽,最后愤然的将酒杯摔个粉碎。
在龙诀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穆月谣。那时候,他觉得,如果穆月谣真的和龙诀在一起了,其实他心里也是能够释然的。所以,他不顾自己心里的难受,有意的给龙诀让出了机会。可是此刻,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喜欢她却不敢去说明?为什么对她明明是男女之情却偏要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若是早些争取,或许穆月谣就不会陷进她即将面对的困境里。错了,这一切是他错了!
沈良辰在花园中呆坐了整整一个晚上,觉得有些事他不能一错再错,他要学会如何争取,他要让穆月谣明白他的心意,他不要再用沉默来交代他对穆月谣的情感,他不要懦弱的只满足于所谓的兄长。他不圣人,不会毫无私心,但是他认为这便是救穆月谣脱离苦海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