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怎么还没睡？”拨完最后一个音，子莳低头将落在琴上的花瓣拂了一拂，寻着花香他很早就来了，本来他今夜也是打算来告个别的，远远便看见一个姑娘在云禅树下自舞，身姿妙曼，单是看背影他便清楚是谁，将古琴放在一旁就地环胸撑着一棵树看着。

她好像不知道累一样，时间本来就是个让人捉摸不清的词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在这里，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粗脑筋怎么才改得了。

花瓣飞落后朦胧的人影美得像一副画卷，却又空灵的仿佛花瓣落地这个幻境便会破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难以得到保存，自己这次是不得不去弄清楚一些事情，慢慢坐了下来拂了拂手边的古琴，一丝清脆的音划破温柔的月色倒是增添了几分真实感人也清新了许多。

凉鸳第一次觉得子莳的睫毛是这样长仔细看着，心想你不也没睡吗？却没有答他，一时就立在那里。

子莳抬起头来“怎么了？”

凉鸳摇了摇头，突然就感觉有一点闷闷不乐，觉得所有的事情以及人都是以特定的规律生活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永远，再长的曲子也有弹完的一天，再好看的舞蹈也有最后一个舞步，美好的事物总有消失的一天。

有人说仙人就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不然是修不了道成不了仙的，而凉鸳虽是天生的仙人却做不到天生的清静，在一些程度上她无法理解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如何活在这个世上，或许天生这两个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生来就得到的反而无法理解其中的过程与含义。

凉鸳心中想了许多面上却半天看不出她瞧了子莳一眼，笑盈盈地问道：“好看吗？”

子莳点了点头，之后还是很诚实地开口道：“只是少了几分感情，太过空灵了，不过倒是真像一朵花。”

子莳咳嗽了几声，一阵风吹过空气中隐约多了几分凉意，遥遥听见蝉鸣声才恍然此间已是深夜，子莳存了心思就是喜欢逗凉鸳似笑非笑地说道：“比较像被打的落花流水后再四处飘荡。”

凉鸳却像没听到一样踢着石子走过去，坐在子莳身旁，用手撑着下巴文不对题地说道“子莳，你觉得有什么事情会一直不变吗？”

约莫是夜深的紧了，凉鸳只觉得眼皮有沉意，却又不是特别想睡过去，但是精神十分的恍惚人的确有一点飘飘摇摇的，她想大概是这几天练的太累了明天开始就休息个一两天。

一旁的花瓣被风吹散开了些，子莳将外袍脱了下来给凉鸳披上，他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以后这么晚的天多穿点，再不济也寻个仙术来护体，若是病了可又要浪费我上好的药材了。”

凉鸳侧靠在他背上，用手随意的拿起一个树枝玩，不答。

月色无边，花香缭绕。

静了许久，她呢喃道：“大概只有过去吧。”

子莳不清楚为什么今夜这孩子如此的一改平日的活泼样，似是担心着什么他也拿捏不准他转过身来将她抱在了怀里笑道：“若你也是一直不变的，你就一直当云禅树上那朵花苞吗？”

子莳又接着道：“不知道你今夜是怎么了，不过世间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发生各自的变化这其实是没有多大值得感伤的，只要人还在就可以了。”

他将她头上的花瓣轻轻拂了去在她耳边说道：“阿凉，若一切不变人就没有感情了，你最近倒有几分像女孩子家了。”

她刚想反驳几句她什么时候不像个女孩子家了，云禅花香却太过悠远，月色又是如此的宁静，又感觉到身后人的怀抱是如此的舒服，眼皮便沉沉地合上了。

耳边还回荡着子莳低沉地笑声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有啊，以后大晚上的就别出来了，为什么……”

子莳看了看怀中的人已经睡着了，嘴角衔着抹淡笑将凉鸳抱起，却发现凉鸳着实是很轻，轻地让人觉得不真切，迈着沉稳的步子将她送回了屋中，替她盖被子时子莳感觉到凉鸳手心的凉意，将手探去靠在她额头上便觉得是触摸到了一块冰，子莳有一瞬间的愣神“还是这般凉…”抿了抿唇，轻轻的一拂便有一圈红色的光辉罩住了凉鸳，不稍多时光辉已淡的不能察觉，凉鸳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寻了一支笔便在空中草草地写下一封书信，随后便关上门悄然离开了，静了不多时，又有一个身影拐身入屋。

那一夜到这里也就结束凉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沉沉的睡了过去，之后子莳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脑海里隐约想着等醒来再问他好了，醒来后凉鸳已经在自己房里，枕边还沾上了花香。

梦里也只剩下一句话，阿凉，若一切不变人就没有感情了，这个世间只有已经发生的事情才能在回忆里永恒，而下一秒都是未知的，若万物尘埃不变，人的感情似乎也就随之麻木了。

未知的事情会改变身边的人，也会带走身边的人，也许有的人会一直在，也许有的人会离开，所以即使事态千变，人还在就行了。即使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未来总归还会遇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未来也许他也不在这云禅山上赏花喂鸟了，也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也许罢了。

很多年以后，云禅山上，云禅树下，一人身姿清冷，背影被脱得好长好长，他开口，是清清冷冷的语气却带着丝丝宠溺：“阿凉，你看，又回到了原点……”

她抚了抚白骨琴，眼中的情绪道不明：“这是你的最初，却不是我的原点。”

凉鸳觉得她自己还有一些悟性，想通了这点也就释怀了，最起码现在她身边还有子莳，白宇，王迹，许师姐等等等等许多许多人，最起码现在她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凉鸳相信有生之年她会一直记得他们的。

走神地坐在床上，懒得动也懒得换衣物隐约感觉到空气中还有一丝细微的不可察觉的拨动，凉鸳抬头寻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就只当是风了，许师姐不知何时已抱胸倚着门前笑道“小鸳，又得起床啦！”

突然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你沦陷入自己的世界后有任何一丝熟悉的外在介入都会让你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领悟，其实每一天还是很美好的，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小情绪都收拾一通，整理了情绪后假装不服气道“师姐真是偏心，怎么不管管王迹？他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