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我，一时之间有些陌生。我问正在铺床的蒹葭：“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蒹葭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是个可怜的人。”

我嘴角勾起：“是啊，爱上凤绝颜的人，都是十足可怜的。”

她摇了摇头，从我手中拿过玉梳：“不，爱上小姐的人，都是幸运的，不过容珏却是可怜的，因为他不知道从小就爱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我伸手抚上镜中的容颜：“是么？”

蒹葭没有说话，我垂下眼帘：“我不想让他死，若是连他也死了，这世上就真的没有爱凤绝颜的人了，搞不好他是唯一一个记住凤绝颜的人了。”

自那日起，三皇子容珏情定闵家幺女闵颜之事沸沸传开。

传言说，三皇子是因为闵颜长着和凤凰帝姬相似的眉眼才被有幸宠爱。

传言还说，三皇子因情迷性，如同史上烽火戏诸侯般无道，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三月初三，二皇子容樢班师回朝，凯旋而归，四月二十日便会到达丰城。

蒹葭将这些消息说给我听时，我正在修剪院中的花卉，剪刀失了水准，一株开的极好的牡丹瞬间落地，花瓣摔碎成片。

我低叹：“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果真是呢。”

蒹葭低下头去：“那我们的计划...”

我笑着打断她：“若你是容珏当如何？”

她由开始的不解到眼中逐渐清明开来：“看来属下得提前准备喜服了。”

我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牡丹：“是啊，谁会宁愿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别人的觊觎，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手足”。

她继续问：“可是听闻三皇子和二皇子的关系似乎是极好的，又怎么会争夺一个女人？”

我说：“那为何二皇子原本至少要一年才能打完仗，匆匆数月便已了结，更偏偏的是，三皇子刚好在这个时候有了意中人，而那个意中人几乎和凤凰帝姬长得一模一样。蒹葭，若是我猜的对了，那你说，容樢喜欢的人会是谁？”我笑看她：“你可还记得，我方才说了什么。”

她似是没料到，许久喃喃开口：“小姐方才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我将剪刀放入她手中：“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颜儿。”一声轻唤，我转身看去，花间一缕柔弱灼然独立。

我略一思索，走近她几步：“阿姊，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她捏着手帕轻捂唇角，轻咳了几声，脸颊透着微微妃色：“我听闻，二皇子即将要凯旋而归了是吗？”

我犹豫了一下，笑说：“是，他要回来了。”

她轻轻点头，却没说话。我搀扶住她的胳膊：“阿姊，二皇子回朝之时，便嫁于他吧。”

她的视线渐渐集中在我的神色上，顿了半天，道：“嫁于他？这样的话，不过是我此生的梦罢了，颜儿，既然是梦，又何苦非得当真呢？”

我摇头：“每个人都将实现不了的事当成梦，可是阿姊，没有试过，又怎知不能实现？”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有些事，你只需远远的瞧上一眼，便会知道，那对你是永远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又何必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勉强这种事往往到了结尾时，都会统统惨败，终究不过一场空。”顿了顿，她微微抬头，似是看向天空：“闵黛不会怕自己苦，却会怕在乎的人因我而苦。”她收回目光，浅笑看我：“颜儿，你和我到底是不同的，从小的时候起，每晚我都会在闭上双眼之前，忐忑担心，想着还能不能瞧见明日的太阳，嗅见明日的花香，听见明日的鸟唤莺唱。这样一来，病情反而日渐加重，身子越来越差。可我却一点儿都不害怕死，若是真的与他有了纠葛，我便会害怕，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他。”

我其实很想告诉她，我也有一个梦，那个梦里阿皇还活着，会长命百岁。我们会看着天下统一，百姓们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到那个时候，我会找个心仪之人，然后嫁给他。他可以没有尊贵的身份，没有俊秀的样貌，没有出色的才华，没有好听的声音。只有一颗干干净净爱着我的心，不会因为我是凤凰帝姬，不会因为我的帝凰之命，不会因为我的倾国倾城，不会因为我的琴棋书画，只是因为我是我。我们会有一个家，温馨的家，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只是个自在的容身之所，能遮风避雨就好。我会给他生小娃娃，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这本是我自小的心愿，却终究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