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蝶，你怎么会在这里？”王一妃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讥诮地笑着说：“对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付小蝶，你为什么总这么阴魂不散？”王一妃恨得牙痒痒。

“套用你四年前的那句话，只要能让你不痛快，我就非常非常的痛快。”我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说。

我承认我是在故意气她，如果一切已经回天乏力，我也要出出心里这口恶气，不让王一妃太过于舒坦得意。

“我们昨天才回国，今天她就出现在这里？”王一妃把矛头对向詹翔，“你不是说根本就没有和她们再联系，你骗我，詹翔，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我现在就去告诉詹伯伯，告诉他你其实从来没有断过和付小叶的联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詹翔居然没有反驳，没有辩解，他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王一妃的抓狂失控，唯有眼眸变得深不见底，藏着太多我无法看懂的东西。

“对啊，对啊，他们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系，每天一封Emell诉说相思之情，有机会就打越洋电话卿卿我我，你以为朝夕陪在他身边就有机可趁了吗？王一妃，你真是个可悲的蠢蛋！”我继续刺激她脆弱的小神经。

“付小蝶！”王一妃作势要冲上来，“今天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叫王一妃。”

詹翔一把抓住她，扭头轻声呵斥我：“小蝶，不要太过分。”

王一妃像是濒临死亡的动物那样死命挣扎，“詹翔，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冷眼看着他们的扭打，心里有酸楚的痛快。

“一妃！”詹翔猛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乖，不要这样，你明明知道小蝶是和你闹着玩的，我们有没有联系，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他成功地安抚下了她，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她的愤怒。

“那她，”王一妃心有不甘地指着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巧遇而已，这么大的雨，小蝶又淋湿了，我让她进来避避雨。”他说得那样的轻描淡写，就像我不过是一个偶然路过得到他帮助的路人。

“真的？”她似乎还不放心。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还不清楚。”他轻轻点点她的鼻尖，笑语。

我吃惊地望着他在那耍太极。这个圆滑，工于计谋的人真的是让我和付小叶倾注了所有爱恋的人吗？

“那好。”王一妃妩媚地笑了，“不如我把小蝶带到我那儿，你看她穿着一个大男人的衣服像什么样子！”

她那一声小蝶，把我叫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连忙拒绝：“不用，我有地方可去。”

我跑过去，从看得目瞪口呆的女佣手里抢过湿漉漉的衣服，然后冲上了楼。

我在浴室换好衣服，将叠好的衣服放到他的床上。抬头，我看见床头那张大幅相片中的詹翔和他的母亲，那时他的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今天，他终于长大，可是已经变得陌生。

我穿着冰凉的衣服下了楼，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说：“再见……噢，不，是永远不要再见！”

“我送你。”王一妃赶在詹翔开口前急急地站起来说。

我看到詹翔坐在那里欲言又止了，心脏突然在这一刻很不争气地疼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我深吸一口气后咬着牙说。

詹翔站了起来，用不容违抗的声音命令说：“我送你回去。”

我紧紧地抓住皮包的带子，忍受着窒息般的剧痛，坚定地摇了摇头，向门口走去。

在手已经触及锁柄的一霎，一阵猛烈的疼痛骤然席卷而来，我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我的额头狠狠地撞击在门板上，与此同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我，我跌进一个厚实的怀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着急万分地哀求：“不要……让……付……小叶……知道！”

模糊中，我看到詹翔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睁眼，我就看到床头的照片，微微一偏头，看见那个女佣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打盹。

我坐起来，看见自己的衣服整洁干燥地叠放在床头柜上。我沉默地抱着衣服，走进浴室换下了身上那套宽大的睡衣。

我背上包离开，没有惊动那个女佣。下了楼，客厅里灯火辉煌，可是空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应该是去参加宴会了。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条沙发，就在这里，他曾经醉去，而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客厅里唱歌跳舞，这一切，他应该永远不会知道了。

天已经黑透，雨也停了，整个城市像是沐浴而出的美人那样清新妩媚，就连那些闪烁的霓虹灯，都分外的耀眼夺目。

我突然格外想念付小叶。她曾经把排练的地址告诉过我，那里离这里有点远，可是我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告诉她：“忘记詹翔吧，他已经消失在我们的记忆里，不会再回来！”

中途我换了两次公车，其中有一次正好看到付小叶喜欢吃的生煎包，我跑到马路对面买了两个揣在怀里。

到了那里，隔着宽大的玻璃，我看到付小叶站在白色钢琴旁边，非常投入地练习，坐在椅子上的指导老师时而点头，时而停下来对她嘱咐着什么。于是我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耐心地等待着她。

“小蝶！”突然听见有人叫我。

我歪头一看，是晓蓉，不由乐了：“晓蓉，你要走了吗？”

“嗯。”晓蓉笑着说，“进去里面等吧，小叶还有好一会儿呢。”

“不用了，我在这等就好了。”我探头看了里面一眼，再问：“怎么只见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

“咦，小叶没有告诉你吗？”晓蓉奇怪地说。

“告诉我什么？”我不解地问。

“算了，你还是自己问她吧。”晓蓉挥挥手说，“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也朝她挥挥手。

大概又等了个把小时，生煎包都已经凉透，付小叶终于出来了。

她见到我，很是吃惊：“蝶子，你怎么来了？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有些疲倦地笑笑说：“不想打扰你。”

“傻蝶子。”付小叶看到我手中的纸袋，惊喜地说：“你买了生煎包！”

“可是已经凉了，早知道，我就不买了。”我歉意地说。

“没关系，我正好就快饿死了。”

付小叶从我手中拿过纸袋，抓起一个生煎包就要往嘴里送。

我慌忙拦下，说：“不可以，担心吃了闹肚子。”

“不会。”付小叶轻轻一晃，避开了，“冷了的生煎包别有一番滋味呢。”

说完，她就大口大口香甜地吃起来。

她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不过是不愿意我失望罢了。

我从她的手里硬抢过纸袋，然后丢进垃圾箱里。付小叶想拦我却没拦住，便在嘴里轻轻抱怨我：“这样多浪费。”

“我请你吃馄饨！”我拉起她的手，略带撒娇地说。

“你呀，”她轻笑着点点我的脑门，“就是个磨人精！”

我们到“开心面馆”已经晚上十一点，我们点了两碗馄饨面，在临窗的桌子前坐下来。

我俩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我问她：“对了，为什么今天只见你和晓蓉，没看见别的人在排练。”

“怎么突然想到关心这个？”她淡淡地问。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说。

“这是公司的安排。”她简单地回答。

“哦。”我装作很无意地提及，“付小叶，你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除了外婆，我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詹翔呢？”我极认真地观察她的面色变化。

她的脸色居然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这四年里，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到他？”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起过他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她说完，就低下头专注地开始吃馄饨。

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她在说谎，可是我宁可她真的忘记了他，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失望，不会心伤。只是，她真的能够做到吗？

我怔怔地看着她美丽超凡的容颜，满脑子想到的却是白日里詹翔和王一妃的情景。

“怎么了？”付小叶忧心地看着我脸上的泪痕，“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没什么。”我挤出笑容，说，“快吃吧，吃了早点回家休息。”

回家的路上，付小叶问我：“子皓呢？”

“在布达拉宫玩得忘乎所以，不肯回来了。或许在那儿找到了一个美丽而风情万种的西藏姑娘，永远不回来了也说不定。”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子皓和西藏姑娘并肩而立的场景，想着便笑出了声。

“他不会。”她立马否决，“就算别人会，子皓也不会。蝶子，子皓是个好男孩，最难为可贵的是这么些年来，他对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你要好好珍惜。”

我笑着说：“以前你不是不准我跟他谈恋爱？”

“此时非彼时，那时候你们都还小，我担心耽误你学习，现在就不同了，你们都上大学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大家知根知底，我比较放心把你交给他。”她笑嘻嘻地说。

“那你呢？那个M.E怎么样？是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我问。

“什么M.E，没有的事儿，你别乱说。”

“付小叶，这四年来，你身边出现过那么多男孩，其中也不乏优秀的，难道就没有合你眼的吗？”

“只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她摇摇头说，“我有些困了，想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说话间，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个青年男女擦着公车而过，后面的女孩笑得特别大声，就像多年前的付小叶那样张狂而放肆地大笑着，笑声一路随风飘散。

我看到付小叶的目光悄悄地追随而去，车子已经消失了，她却还在凝望。有泪光在她的眼中滚动，但又小心翼翼地不肯将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