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降世
月食之夜。祈天一族的长老们在主殿里来回踱步。紧张的气氛令人几近窒息。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突然道:“月食之夜,神祭降世。唯一神祭,族长之女。”一旁的族长离落听后,勃然大怒,抬起大掌,狠狠一拍,大理石桌立刻化为点点齑粉。少年一脸淡漠,继而又道:“天意不可违,还请族长节哀。”离落听后,更是恼火,提起拳头就向那少年攻去。少年伸手一挥,找来几个药人,拦住离落,转身走开。“冷翊岚,信不信我废了你的大祭司之位?”离落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不安,厉声吼道。那被唤作“冷翊岚”的少年脚步一顿,停下。离落心中滚过一阵狂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不想,冷翊岚微微握拳,双眸微眯,道:“随便。”便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冷翊岚已换上了一件绣着金边的月牙白袍,手握狮头神杖,立于香案前作法。
初亏。祈天坛燃。冷翊岚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衣袂飞扬,墨色长发随风舞动。霎时,火光冲天。
食既。祈天偏殿传来一女子凄凄的哭叫。站在主殿的离落虎躯一震,红了眼眶。
食甚。女子的声音越发微弱。离落按捺不住心底的悲痛,竟在一旁啜泣起来。
生光。寂静,无声。离落的脸上满是泪水。
复原,婴儿的哭啼声传彻整个祈天殿。
冷翊岚带领一行人走进偏殿,一会儿,抱出一个孩子。冷翊岚你把孩子交给一旁的祈使。手擎一支已枯的莲,道:“夫人已去,化作此莲。望族长节哀。”说完,便将那莲递给离落。离落双手微颤,接过。滴答,滴答,滴答……是泪落在莲瓣上的声音。那莲竟吸食了离落的泪,绽出一朵妖冶的血色莲。浓郁的莲香弥漫整个主殿。离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如注,最后竟变成了鲜红的血!若非心痛至极,爱妻至极,何以至此?
冷翊岚凝神看着离落,许久,才叹了口气。神祭降世,这对祈天一族来说无疑是件喜事。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知晓神祭背后负着多少人的性命呢?最令人不解的就是神祭之母的下场——死。只有冷翊岚知道,神祭之母的死亡之谜。神祭背负着千万族人的性命,必是与常人有所不同。离落不懂,所以才如此心痛。冷翊岚对此深感无奈,这本是天意,哪是他一小小祭司就能改变的呢?更何况月食之夜只有族长的女儿降生,他就算想救,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唯有安慰离落:“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神祭大人的。”
离落抬头,定定地看着冷翊岚。半晌,才颤巍巍地起身作揖,“多谢大祭司。”说完,把红莲放进孩子的怀里。深得入骨的痛如一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不断噬咬着离落的心,他每迈出一步,头发就多了几分白色……几步之后,原本的墨色长发,竟变成一头毫无光泽的白发……
……
神祭,总是让祈天一族的人们崇敬不已,都认为她是祈天一族的至高无上的宠儿。但只有离唯一知道,作为一个神祭是有多么痛苦,就因为“族长之女,唯一神祭”这句话,使她被关在神祭殿里整整十五年。还好离唯一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生得一副美若天仙的样貌,凝脂般的雪肌,及腰的银色长发,银色的水眸,淡粉色的菱唇…若不是她是神祭,整日被关在神祭殿里,她定是族里最美的少女。
出了离唯一之外没有人知道,因为压抑的生活,她同时拥有两种性格——胜男子般的冷冽、残暴;过女子般的温婉、聪慧。
在离唯一看来,但十五年的神祭生活,除了吃得好穿得好,无异于禁脔,所以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生活,恨透了大祭司。
因为他,她连见自己亲生父亲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她失去了母亲。唯有听着祈使们片面、抽象的描述,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构想母亲的样子,看着那朵红莲,睹物思人。
因为他,她连快乐都无法拥有。
若无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吧?一定深得父亲宠爱吧?
冷翊岚知道离唯一恨他,但他却丝毫不在乎。除了必要的时候,他从来不出现在离唯一面前。
……
已是日上三竿,离唯一却还在仍在与周公谈笑风生。在殿外等了好几个时辰的冷翊岚实在有些不耐烦,只好让一旁的祈使进去叫离唯一。又过了半个时辰,离唯一才姗姗来迟。冷翊岚一见离唯一,直接把手上的古书塞进离唯一的手里,道:“这是一本上古秘籍,神祭大人好好钻研。”说完便转身走开。离唯一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进门,坐在桌前静心看起那本上古秘籍来。因为冷翊岚说这本书是上古秘籍,离唯一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把它弄坏。但古书上全是奇形怪状的符号,离唯一不免有些心烦,越翻越快,一张纸条从翻飞的书页中掉出,离唯一拿起一看,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并不是祈天一族的文字,可她对那行细小的文字却很是熟悉!离唯一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不由自主地念着:“ 命中注定的劫…空间,现!虚空,消!”一个奇异的法阵出现在神祭殿中央,法阵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指纹,淡淡银色的光晕萦绕其间,一股强劲的气流迎面袭来,她一下就被这股气流掀翻在地。只见那股气流不断在殿中央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吱——”刺耳的声音,好像空气被割开了似的。漩涡突然分裂成两半,中央现出一个白色的光门,望去,是望不到头的阶梯,阶梯是漂亮的玉色。离唯一正想进去一探究竟,却忽然感到一阵头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屏风后,一个黑影,闪过……
“唔…头好痛…”离唯一使劲揉了揉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在地上?法阵!”离唯一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慌忙地拾起地上的那张纸。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换婢女进来替她梳洗。
又一婢女匆匆上前,俯在离唯一耳边低语了几句。离唯一闻言,眉头一皱,红唇轻启:“走。”
……
“唯一,来啦?快坐快坐…”魁梧的大汉在离唯一这小女子面前竟变得拘谨,红着脸,不住地搓着双手,说不出的窘迫。坐在一旁的长老轻咳一声,那大汉转身才落座。那不正是离唯一从未谋面的父亲——离落么?
离唯一抬眸,瞥了一眼那白发飘飘的、穿着一件青衣的长老。只听他道:“神祭大人,老夫听闻您刚获得了一个神秘法阵,可否借老夫一看?”
若让旁人知道离唯一此刻的想法,估计会笑破肚皮——她竟嫌长老的声音太难听!其实长老本来就是公鸡嗓子,这会儿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更加粗嘎刺耳。离唯一怎会承认,继续装傻:“神秘法阵?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
“您不知道?”站在长老一旁一身浅色华服的中年男子挑眉,“可据您的婢女欢儿所说的……可不就是一个神秘法阵么?”那中年男子不禁有些得意自己的小聪明,可惜他碰到的是离唯一,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是么?”离唯一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欢儿…谁呀?滚出来给本大人看看!”
话音刚落,一个一脸妖媚,身着火红色轻纱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子微蹲,“欢儿见过神祭大人。”
“啪!”离唯一起身,走到欢儿面前,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打了欢儿一巴掌。欢儿的左脸立刻肿了起来,留下清晰的指印。
欢儿吃痛地捂着通红的左脸,杏眼怒睁,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不服么?”说罢,离唯一又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哟,真是长得娇媚,窑子里的男人有福了…”
“住口!”那中年男子吼道。
“神祭大人的嘴真是又毒又辣呢!”坐在离唯一身边的冷翊岚突然开口戏谑道。离唯一转身拱手作揖,“过奖。”转身又面向中年男子“欢儿是你的情人?”中年男子自知理亏,不知如何作答。
长老的脸色越发难看。终于,那公鸡嗓子又再响起:“神祭大人,您若再不交出神秘法阵,休怪老夫不客气……”
“咳咳!”离落重重地咳了咳,打断青衣长老未说完的话,厉声说道:“怎么?弄不清谁是主人了么?把神祭大人弄不高兴了,我们祈天一族就都得完蛋!至于唯一有什么神秘法阵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多嘴什么?!把这个女人送去青楼,其余都退下吧!大祭司,麻烦你送神祭大人回殿!”
“是!”众人齐声答道。青衣长老笑道:“有些人可真是善变啊!”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离唯一一眼,便拂袖离开。那中年男子微微不舍地看了一眼,便跟着长老匆匆离开了。转眼,原本喧闹的大殿,只剩下欢儿渐渐远去的凄惨尖利的哭叫求饶。
离落独自坐在殿中主座上,双目空洞,双拳微握“这离家的江山恐怕是要易主了……”
……
祈天一族原本只是生活在森林里的一个小种族,因为与南部的风族因为联姻一事发生纠纷,引发战乱。一直过着安逸生活的祈天一族没有精良的军队,节节败退。而离落的爷爷离骁当时修炼禁术而被关押,听闻此事,便直接毁了牢房,在云崖上施展法术,唤来大批药人,最终打败风族。而离骁却因为禁术而走火入魔,最终爆体而亡。
风族大批族人死于战争和离骁引发的爆炸,祈天一族的族长便率领族人占领了风族的领地,于是祈天一族也越发强盛下来,渐渐有了城市、发展成一个颇有规模的帝国。但老祖宗留下的信仰也不能忘,祈天一族发展成了帝国,却未曾改名,还是把森林之神当作族里的守护神,而祭祀一类的习俗也依然存在,而森林之神也一直是祈天的守护神。
但总有人会想打破这些规矩,认为祈天应该更加注重军事方面的发展,吞并周边的其他小种族,而那位青衣长老自是这一派的代表。离落自不可能同意,因为祈天的繁华是修筑在毁灭风族的基础上的,而当时风族的剩下来的族人也被人暗中害死了。祈天一方面是没有野心,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风族全族灭亡的愧疚,所以自那以后离家的人再也没想过去攻打别族。
青衣长老却早已暗暗拉拢人心,预谋篡位。离落早已知道,却一直未说明,是因为他不相信一个老头子能使出什么花样。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的势力早被架空,暗卫也莫名其妙地一个接着一个地失踪。所谓族长,不过只是名头而已。但只要能保唯一周全,就算让他离落去死他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青衣长老其实是离落的外姓表叔,复姓公孙,单名杨。祈天长老都知道,公孙杨要的不是祈天,而是整个天下,这野心未免太大!但又无人不服,当然,冷翊岚除外。
另一边,公孙杨,正对着美酒美人笑得开怀,突然停住笑声,把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哔——哔—”,五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应声出现。这是那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上尽是愤怒不甘之色,“父亲,让我去吧,看那离家的小兔崽子能嚣张多久!”公孙杨淡淡地瞥了他一样,“也好,牧儿,你去吧。”而后又阴冷地对那五个暗卫说:“红黄橙绿蓝听令!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你们先用着兽族的迷香把神祭殿中的所有人都放倒,然后再进入寝殿……”说到这里,他幽幽地笑了笑,连公孙牧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公孙杨没再多言,从床榻边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白瓷药瓶,“今天夜里是南风,不用担心你们会把自己迷晕。”说着把药瓶塞入公孙牧的手中,“属下(儿子)定不会让主上(父亲)失望!”毕竟祈天已是发展百年的大国,要夺下祈天绝不容易,那就先解决碍手碍脚的蝼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