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端来茶盘，珊妮端起杯子，走到董欲华面前，笑吟吟半鞠躬道：“大姐请喝茶！”

“从今往后，你就是老爷的四夫人了，宋家在杭州是体面人家，以后你说话做事都要顾及宋家的颜面。”

她凤眼斜睨，“谢姐姐教诲，珊妮有哪里做得不好的，还请姐姐多担待！”

董裕华喝了口茶，今后的战争，彼此心照不宣。

珊妮又依次给杨柳和琳琅敬茶。虚情假意，造就一派和睦融洽的模样。

下人进来回话，说大少爷今晚又不吃饭。

莫子衿听到后，看向宋庭轩，“不如我把饭菜给他送去？”

蒋承洲心里一动，她似乎对这个病人有些关心过头了。上次她跳进荷花池帮宋允明捡东西时，他就有这种感觉。

宋庭轩点点头，莫子衿走出前厅。与其和这群各怀心思的人同桌吃饭，那还不如去陪宋允明。

她端着饭菜到宋允明的住处。

“少爷，不如你说说看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马上做！”

“我说了不吃！”面对冬儿的劝说，宋允明显得极不耐烦。

莫子衿站在门外。说道：“这里交给我吧！”

冬儿点头退了下去，这个干哥哥，她自问真的无计可施。

莫子衿把饭菜一一放到桌上，“你就当是陪我吃一点！”她把碗筷递到他手边。

宋允明看到她，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安定的落下。

白天她和宋允泽就那样走了，整个下午，他都无法专心做任何事。

一张圆桌，她和他比邻而坐。她没说什么话，只是时不时的往他碗里夹菜。他感受到她的存在，闻到她的气息。

这样，就已足够。

吃完饭后，莫子衿看到书桌上的那几块料子。

她拿起一块钱灰色的，在他身上比了比，“这个你穿，应该很好看！”

“我穿什么，都是一样！”

“你的衣服颜色太深，这怎么行！”她收起那块料子，“我明天就去拜托绸缎庄的裁缝，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这样太麻烦了！”

她如此为他费心，他感到受宠若惊的尴尬。

莫子衿望定他，说道：“后天，我就给你的腿施针。如果顺利，二十天左右就能痊愈。”

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神采，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宋允明只觉得自己置身云端，软软的，他想确定这种感觉，一碰，云却散了。

“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端着碗碟出去，房门“吱”的一声关上。

风一吹，屋内的灯灭了。宋允明没有再点亮它，黑夜里，他拽着手里那块如丝光滑的布，真的能好起来吗！到时，他或许可以穿上这明亮的颜色站在她身旁，那样，就配得上她了。

荷花池边，一个男子迎风站立。

“原来你在这里！”

宋允泽刚才中途离席，蒋如珍随后便借故离开，找了一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我散散心而已。”

“散心！”蒋如珍走到他身边，端详着他的脸。

朦胧月光下，他神情冷峻，表情略显忧愁。

“我怎么觉得宋二少爷今晚心事重重呢！”

宋允泽对蒋如珍谈不上讨厌，可自从上次莫子衿堕马之后，他便对这个要强又霸道的大小姐添了几分反感。

“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被我说中了！”

看她没有离去的意思，宋允泽唯有自己离开。

“我爹有八个姨太太——”

她突然跟他说起这个，他背对她，在诧异里停留。

蒋如珍放缓语气说道：“那年我还很小，我爹取三姨太的时候，我就生我娘的气，甚至恨她。恨她的软弱，忍让。可当时娘跟我说。她不闹，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不管一个女人有多大的本事，她都没有能力让一个权倾一方的男人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那还不如让他有一些风花雪月，这样，自己还能做他心里那个识大体的妻子，在丈夫的心里留永久的一席之地。”

她察觉到他的失落，对父亲的埋怨，对母亲大方态度的不解。

她是在借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他的母亲和她娘的心思一样，不过是在乎，却无计可施。

原来，身后这个自己一直视作男孩子的女子，也有如此细腻的感知。

他侧过头，内心如释重负，“如珍，谢谢你！”

一句轻声的道谢，蒋如珍看着宋允泽走远。她的心在风中，如夏季池中的水，泛起阵阵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