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衿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自由走动。

此时，她正坐在房里翻看《伤科汇篆》。宋允明的腿摔伤这么多年，实际情况怎么样，她现在还不敢下定论。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帮他检查一下，才能对症下药。

自己的腿不过伤了十几天，就已经觉得不方便，莫子衿难以想象这些年宋允明过的是一种多么难熬的日子。

宋允泽来到门外，看到莫子衿眉头深锁的模样。

“在想什么呢？”

“大少爷，今天又给我送什么来了？”

这几天莫子衿总是待在屋里，宋允泽担心她太闷，每天都给她带些小玩意儿过来。

前天是一块西洋怀表，昨天是一本《芥子园画谱》。今天，他倒是两手空空的。

“承洲从外面弄回来一台留声机，现在正在荷花池放着呢！”

“哦！”

他看了看莫子衿，见她好像没什么兴趣，又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留声机是什么东西？”

“简单点说，就是一种能发出音乐的机器。”

“这么神奇！”

“嗯。”

“你大哥呢？”

“怎么，又想见青儿啦？”宋允泽以为她是挂念自己的干妹妹。

“是啊！”

“我先陪你过去，再去请大哥，你看这么样！”

“我自己可以的。”莫子衿对着他微微笑道：“你先去找你大哥，待会儿我们荷花池见，好吗？”

“好吧！”

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宋允泽哪里会拒绝。

莫子衿慢慢的走到荷花池，当她到那里时，蒋承洲和宋允泽已经坐在那里表情严肃的在谈论着什么。

“莫姐姐，你也来了！”宋允秋扶着她的手，“可惜你的脚伤了，要不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跳舞了。”

“看你们跳我也一样开心。”莫子衿对着一旁的蒋如珍点头笑了笑。

宋允泽走到她身边，扶她到石凳坐下，轻声道：“青儿一会儿就跟大哥过来。”

此时，宋允秋正和蒋如珍在那里左一步，右一步的跳着莫子衿不懂的舞蹈。蒋如珍看到莫子衿在看着她，于是跳的更加起劲。

“那就是留声机？”

“是啊！”宋允泽点头道。

“这是西洋音乐吧！倒是挺有意思的。”

蒋如珍看莫子衿在和宋允泽说话，停下走到他们身边。

“怎么，莫姑娘没见过这个？”

“没有。”

“现在城里好多大户人家家里可都有这个！”

“我出生农家，没见过也很正常。”

她存心想要莫子衿难堪，谁料莫子衿根本不以为意。

宋允泽内心欣喜，他认识莫子衿的时间越久，越知道她处事聪慧淡定。这么刁钻的说话方式她足以应付。

“怎么不叫上三太太呢！”

“这样的场合，叫上三娘，不太好吧！”

琳琅作为长辈的身份与他们不同。在这个长幼有序的大家庭里，是不容许任何人有丝毫僭越的。

“她算起来，也就比你大一两岁，何必拘泥那么多！”她看宋允泽不吭声，继续道：“而且，我也跟她接触过几次，我觉得她挺好的。再说，你爹也很希望她可以多和我们聚在一起。心境也会开朗些。”

“行，那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叫三娘！”

莫子衿叫住他，道：“就说是我请她过来的。”

莫子衿想，以琳琅孤僻的性格。如果是宋允泽去请她，她未必会到。几次接触过后，她觉得琳琅对自己倒是有几分好感。

宋允泽走开后，蒋如珍又继续跳起舞来，懒得搭理莫子衿。

“蒋少爷今天怎么也有这种兴致？”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他言语轻松，眉间却透露着担忧。

莫子衿从宋允泽那里大概听说了一点，如今杭州城的民团逐渐做大，虽然民团团长已经答应归顺蒋家的军队，可是团内依然有很多人不满蒋家的行事作风。说到底，就是这几年蒋家一直扩大军队的势力，却没怎么做过有利老百姓的事。民团的大部分人都是杭州本地的百姓，家中富裕，当然不会稀罕蒋家的那点军粮。

“我听说，最近城里多了很多乞丐！”

“是吗，这个我倒没怎么留意！”

“其实就算再富庶的地方，也会有乞丐。”莫子衿看蒋承洲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乞丐也是人，不过是因为太穷，所以才当街要饭。如果有人可以提供给他们吃住，他们自然就任劳任怨。”

蒋承洲听出莫子衿的话是另有所指，他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帮杭州城的百姓清除了街道上的乞丐，也算是有利乡绅吧！到时候，蒋家军的好名声一传十十传百，不要说杭州，就算别的地方的人，也会争着投靠的。”

“好办法。”

“我也只是猜想而已，至于具体实施起来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蒋承洲看着莫子衿会心一笑，几天来困扰他的问题，竟被她一语道破。眼前的她，究竟还有多少让他惊讶的地方。冰雪聪明如她，就像是一本书，揭开了第一页，就想一直看下去。再也不想错过。

莫子衿故意把宋允泽支开，不外乎就是要告诉蒋承洲这番话。这个大少爷将来有可能会是她对付宋家最有用的筹码，她当然要给他留下好印象。

青儿跟在宋允明身后朝这边走来。

那天之后，他再看到她，只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自然。

他待在离莫子衿远些的地方，尽量不和她有任何眼神接触。

“大哥！”宋允明向来不喜欢热闹，这时候出现实在让宋允秋有些吃惊。她跳的正开心，兴奋起来，跑到宋允明面前，牵起他的手， “大哥，来，我们一起跳舞！”

“放开我！”

见有人在场，宋允明也不好怎么大发脾气。这可更让宋允秋觉得好玩起来，她拉着宋允明的手围在他身边团团转。终于激怒了他。

“放开！”他大力甩开她的手，袖中的木头人“嗖”的一声飞进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