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何说起呢？”莫子衿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琳琅坐起身来，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我出身青楼，过的是迎来送往的日子。一个人，什么谈吐，什么举止，便是什么身份。不多不少，我总能分出来一些。”

“那您觉得我是什么人？”

她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莫子衿，说道：“不管莫姑娘是什么人，在这个宅子里，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琳琅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人。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不会管，也不想管。”

这个弱不禁风的病人，此时稍好一些，便字字铿锵有力。莫子衿走到桌边，捡起杏儿刚才取走花瓶时掉落在桌脚的桃花花瓣。

“夫人既然常年患病，不可能不知道春季的花粉最容易引发哮喘。”

她话一出口，琳琅陡然露出警惕的神色。

“子衿是个大夫，不懂得如夫人般揣度人心。但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夫人若真的只求自身。就该好好爱惜自己。”莫子衿把花瓣放入她手中，就此离开。

琳琅原本摊开的手掌轻轻一握，一颗晶莹的泪滴在那花瓣上。她的掌心碎成一抹嫣红，如鲜艳的血从细纹中开出花来。

莫子衿从东厢出来，走到凉亭处，突然下起小雨，滴滴答答。这宅子格局紧凑自然，结合植物的点缀。雨中，显得格外幽静、清雅。她伸出手，雨滴在掌中。泛起一阵清凉的感伤。一个如花的年纪，却要自残身体。琳琅眼中的落寞，是不甘心，还是无奈！偌大的宅院被一片雨雾笼罩着，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一个身影从回廊处走来。

荣妈拍了拍衣襟上的水滴，说道：“莫姑娘！”

“荣妈好。”

荣妈在宋府打工接近十年，一直深得董裕华的信任，地位仅此与陆管家。

“太太刚喝完药，想请您过去聊聊家常。”

“这就去吗？”

“是的。”

莫子衿跟在荣妈后面，心想，她们有什么家常可聊。

此时，董裕华正坐在房中喝茶。她穿一件深蓝色的氅衣,乌黑的发髻，加上几只碧绿通透的玉簪头饰，无不衬托出她宋家大太太非一般的身份地位。她神情闲适，正欣赏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

荣妈领莫子衿进房后，便退到门外。

“莫姑娘请坐！”

“谢大太太。”

“这段时间，莫姑娘在府上住的可好？”她貌似关切，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府上一切照顾周到，谢夫人关心。”

她看了看莫子衿，品了口茶道，“这茶是茶行的老板前两天送来的，你尝尝！”

“香气馥郁，滋味酣甜，很好喝。”

“我记得莫姑娘说过，你的爹娘都已经去世了，是吗？”

“是的。”

“那不知莫姑娘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大太太何以有此一问！”

董欲华适时的把身边一个包袱推到莫子衿面前。

“这里有五百个大洋，算是我私人给莫姑娘的诊金。”

“您严重了，诊金不需要这么多。”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几天，允泽和你来往甚密。本来年轻人多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没什么。可是，允泽是有婚约的人，他未过门的妻子过两天就到了。宋府人多口杂，瓜田李下，对他对你，都不是件好事，你说对吗？”

她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和宋允泽的来往，看来自己要小心应对。

“我和宋少爷只是君子之交。本来子衿就打算，等夫人的病一好，我就回奉天。如今看您身体好转，我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莫姑娘果真善解人意！”她这句话倒是听得出几分真心。

“子衿也为人子女，太太这颗爱子之心，我自然明白。只是今天三姨太突然哮喘病发，宋老爷嘱咐我照料几天。等过完这两天，子衿就会离去。”

董裕华听了这话，心想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等多两天，量她一个小女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闲聊了几句之后，莫子衿收起那五百块大洋，提着它回到西厢。

宋允泽和蒋家小姐的婚事，莫子衿早就知道，所以她才那么急着去虏获这个大少爷的心。董裕华的动作也算快了，只是在这件事上，不知道宋允泽的态度如何。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喜欢她，他对她的真心究竟有几分。她还拿捏不定自己在宋允泽心中的位置。这个大少爷，从小吃穿不愁，养尊处优。她对他而言，会不会只是一个带给他新鲜感的女人。面对爱情，他又有几分勇气。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窗外的雨一直下到深夜方才停止。

莫子衿打开窗户，一股泥土的清新气味飘然而至。这些年，因为经常要照顾秀婉。令她逐渐养成了夜起的习惯。偶尔，耳边的一点小声音，就让她睁着眼睛到天明。

此刻，她就隐约听到一阵琴声。起初，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她起床站到窗边，又仔细听了听，才确定是有人在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