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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谋江山画锦绣 作者: 妹城 字数:5668 更新时间:2014-07-06 23:01:00

第二十二章 翩翩将军少年郎

纤月回关雎宫后不久,带着小公主去给太后请安的殷修仪也回来了。乳母迎上去要抱小公主下去,殷修仪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小小的孩子,直到韩姑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殷修仪的衣角,殷修仪方才反应过来,又看了小公主一眼,才抱给了乳母。

纤月注意到了殷修仪的表现,心里明白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说,走上前去,接过了韩姑姑手中殷修仪的手。殷修仪的手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葱白纤细,指上的翡翠戒指泛着莹润的光泽。殷修仪看了纤月一眼,笑道:“今后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你也跟着去吧。”

纤月知道,太后一定或多或少对殷修仪说了什么。也并不推辞,扶着殷修仪就走进同心殿去。

许是因为殷修仪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没在这样的晴午走过这么些路,她的脸色隐隐有些苍白,一贯的温婉笑容,在殷修仪的脸上也显得虚浮。

“纤月,宫中的宝帘池你应是去过的吧?”

宝帘池在宫中西北角,以夜景著称。“宝帘金镜”是宫中有名的胜景。白日波光粼粼,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觉水光潋滟,清静微量。夜晚,则可见月亮悬垂于宝帘池之上,月华散落将宝帘池染成一片金辉。特别是十五,圆月与宝帘池的水际上下相映一色,粼粼波光被洒落的月华染成了金色,跳跃着耀眼的光晕,仿佛一个个精灵在水上舞蹈。两旁栽种着金桂,芍药,还有一种南诏进贡的叫做“遍地金钱”的植物,花为金色,华贵无比,每到十五便会一夜间花全部落在地上,如同散了满地的金银。

每月十五,宫中无论是嫔御还是奴才都会去那里。只因十五时那里景色绝美又富贵逼人,去了既能欣赏美景,又能沾一沾这财气喜气。

纤月是不太喜欢那里的,因此入宫至今,只是听人说过,并未真正去过宝帘池。如今殷修仪问了,语气平常,纤月也听不出殷修仪是何意,只是如实回答:“回娘娘的话,奴婢虽听说过,却从未去过。”

殷修仪由纤月扶着,坐在了同心殿正中的宝座上。理了理裙边缀着的鹅黄色璎珞。“听过便好。今日我去太后娘娘那里,得知有位贵人即将回宫。那位贵人很喜欢宝帘池旁的玉寿殿。那位贵人入宫前不想太多人知道,白日里去未免太过招摇,夜深霜重,本宫也不便前行。”

纤月并不蠢,立刻跪下来道:“奴婢定不负娘娘之命。”

“你也不必多做什么,只要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改些什么陈设便可。你在本宫身边也有了些时日了,本宫信任你的眼光,这次便由你去。太后娘娘安排的事,若拖得久了,不用本宫提醒,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你便今晚去吧。”

“是。”纤月低着头,隐隐听到殷修仪执了一枚柑橘,指甲掐破橘皮,发出“噗嗤”一声,细微的,破裂的汁水喷溅的声音。

“奴婢斗胆一问,是什么贵人要入宫?”

话刚出口,纤月就后悔了。连太后都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事,就算殷修仪知道,也不会告诉自己。殷修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瞥了纤月一眼,“我一直喜欢你聪明识趣,不多话的好处。好好守着,别丢了。”

纤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果然作死不是个好行为……“谢娘娘教诲,奴婢知错了。”

殷修仪没有再同纤月多言,摆了摆手,纤月便退了出去。

出了同心殿的门,虽然不是正午,日头却依然很大。纤月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刚才亲眼看到菀翠被惠荣夫人赐死的恐惧此刻才浮上心头。面色有些苍白,手指扶在太阳穴上,轻轻摇了摇头。菀翠之死并不关自己的事,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亲眼见识了惠荣夫人的狠决。

恍惚间,看见眼前有一抹绿色身影跑来,待近了,才看清是香穗。纤素走了以后,香巧算是纤月在整个关雎宫里最为贴心的人,其次便是没什么心机的香穗了。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香穗跑过来,见纤月脸色苍白眼神迷茫,担心地问道。纤月浅浅笑笑,摇摇头,“没事,只是今日日头有些毒,感觉有些晕了。”香穗见状半信半疑,直到纤月再三说明自己真的没事,才放了心,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纤月纤月,今日朝中重臣要进宫议事,听说出征西凉的沈将军也回来了呢!听说啊,这沈大将军英俊潇洒,年纪轻轻就成了云麾将军。宫中好多姐妹都要去看呢!说不定被沈将军看上,成了个将军夫人,那才得意呢。”

看着香穗一副向往的样子,纤月心中像是划过了一声惊雷。沈将军,沈将军……纵观朝廷,年轻有为的沈将军,怕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个画面浮现在纤月眼前。炎炎夏日,花园里一片清凉,俊逸而老是被欺负的男孩;猎场中,马背上英姿勃发的少年;树林中,少年执着衣着华贵,貌若娇蕊的少女的手,浅浅笑着,少女的面庞上一片红晕,低着头不胜娇羞;烈火灼空,马背上,那张冷峻而又带着稚气的脸,以及伸出的,带着练武之人的老茧的手。

然后,是幽深的庭院,相貌普通却双眸乌黑若黑曜石的少女,与俊美不似凡间人的少年,琴箫合奏,不胜美好。然而,这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的,是夜色中幽深的庭院,雨打枝头,少女站在庭院中,如同一只落汤鸡,湿淋淋的头发贴在皮肤上,语气如同少女的眼神一般坚毅,“不管你如何阻挡,我都会入宫!我不像你,叛国离家,国仇家恨,我不能不报!”

香穗哪会知道纤月的心思,这会儿见纤月发呆的样子,无奈道:“这丫头,怕还真是痴了。沈将军虽然的确让人佩服,但是,也不至于让你痴到这个程度吧?”说罢,摇了摇头,走开了。

“爱卿此次西征,捷报连连,辛苦了。”

御书房中,淮君坐于正座上,下方跪着一青年男子。三千发丝被银冠束起,银冠雕刻精细然而图案粗犷,少了些富家子弟的富贵精致,多了些久经沙场的霸气杀戾。一双狭长凤眼中,在战场上有鹰一般的目光。小麦色的皮肤,一身银白战袍,将男子惊若天人的面容镀上一层清冷孤傲。

他是沈楼,中原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西域南蛮都如雷贯耳的,淮国云麾将军沈楼。

沈楼今年不过十九岁,论年龄,与当今淮国君差不了多少。沈楼是先前的卫国的一品大将军之子,从小对军事武功,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比神童还要神几分,十岁不到就随父亲上了沙场。然而,就在沈楼的父亲死了两年后,淮国攻卫,作为主将的,赫然就是十四岁的少年沈楼。

随后,沈楼便正式站在了淮国朝堂之上。十四岁灭卫国,十六岁灭燕国,十七岁灭梁国,更是无数次阻挡了西凉等国的进攻。淮国今日能如此强大,与他脱不了干系,不过十九岁,便站到了云麾将军的位置,被称为“战神”的,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臣为国出征,不胜荣幸,并无辛苦一说。”

沈楼的声音坚毅而带着战场上的豪爽凌厉。淮君不过一笑,“沈爱卿如此爱国,实是国之好事。西凉区区蛮夷小国,竟也打起了中原的主意。想趁着战乱从中得利,却不知哪有那么容易。”

“西凉不过是蛮夷小国,目前为止不足为惧。反而近来齐国灭陈,蠢蠢欲动。先前拿下梁国,纯粹为无奈之举,如今武器消耗过大,若是现在便向齐国出兵,齐国也算是北方大国,必然是一场恶战,无论是对军士还是对百姓来说都不是好事。西凉又频频来犯,恕臣直言,君上需早作打算才好。”

淮君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闭目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来,已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与霸气,“无事。朕已有打算,爱卿不必担心。”

淮君慕渊十二岁辅政,十五岁被封为摄政王,同年成为太子,十七岁登基。登基至今,虽只有三年余,却在大将沈楼的辅佐下,将淮国疆域扩大了将近一倍,同时,兴建市集,重视农耕,经济在上一代国君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刚刚登基,便麻利地设计铲除了一个盘踞朝堂的佞臣。动作之老练麻利,让整个朝纲都为之震慑。大量选拔人才,大有开创盛世的势头。只是,在选拔大量良臣贤才的同时,淮君也任用了几个有名的酷吏,特别是对于别国细作,动用重刑,毫不留情。对于这些酷吏,连各地百姓都惧怕不已。

“若君上无其他事,臣就先退下了。”

沈楼道,得到了淮君的允许,便退下了。

甫出御书房门, 便见一女子身后跟着十数名宫女,款款走来。那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虽并不算绝色,只是中等姿色,却气质极好。身材均匀,细腻凝滑如脂的皮肤一看就是用心保养,如漆乌发,高髻整齐而丝丝不乱,不用金银,只以景泰蓝和素绢白玉为饰,俭朴素雅中不失庄重。一袭湖蓝广袖祥云牡丹凤尾裙,凤尾与青色挽臂纱一起长长拖曳于身后。端庄雍容,正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风范。

当初太后选中舒皇后,第一便是看中舒家的家世,第二是舒皇后风姿并不卓越,既不会狐媚惑主也不会与其他嫔妃争宠,更不会威胁到太后,第三便是舒皇后德行极佳,娴静端淑,贤德大度,颇有母仪天下之风。

“臣参见皇后娘娘。”

沈楼行礼道。皇后浅浅微笑,“沈将军多礼了,快快请起。将军征战沙场为国出力,本宫不过是一深宫妇人,怎受得了将军如此大礼。”

“皇后娘娘玩笑了。沈楼虽为将军,然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昭淮国,臣自然该行此礼。”

待沈楼起身,皇后垂眸,淡然受了沈楼的夸赞,虽只是十七八岁的人,眉眼间的笑意却显得亲切慈蔼。“沈将军算起来也二十左右了,怎么身边还没有个贴心人?沈将军在外为国出力,家中自然不能没有个可心人儿。不知沈将军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臣一心为国,暂还不想谈儿女私情之事。”

沈楼的声音淡淡,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情绪。皇后听了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道:“沈将军精忠为国,让本宫佩服。本宫也不耽误沈将军了,将军请。”

沈楼依礼谢过,便径直离去。皇后身旁的一个婢女望着沈楼的背影,轻叹道,“沈将军一表人才,那样年轻又位高权重,还没有一个身边的贴心人,真是可惜了。”

皇后小心接过了一旁侍女手中的果篮,“你思慕沈将军?”

说话的侍女脸一红,“奴婢没有。”

皇后不过是一笑,“有也没关系。这淮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思慕着沈将军呢,见过的,没见过的,多你一个也不多。”侍女红了脸,咬着唇,浅浅福了福身,“奴婢失礼。”

这侍女名叫沉鱼,家中贫困,四岁时就被卖入宫来。初入宫时性子聪灵机敏,做事伶俐,模样又生得好看,很讨人喜欢。后来十三岁时,到了皇后宫中,如今已是十五岁的年纪。柔脂凝肤,明眸顾盼眼波生媚,出落得亭亭玉立。

“无事。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你思慕沈将军,并没有什么关系。算起来,你也的确十五了。只是,你要记住,你是这宫里的人,若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本宫也救不了你。”

沉鱼面色更红,忙道:“奴婢必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看了看果篮中的水果,看看来的路上有没有什么伤着害着的地方。虽然明知有的可能性十分小,却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摆了水果的摆设,使果篮中的水果看起来五彩缤纷,霎时鲜艳喜庆,方才提了进去。

皇后步入御书房时,淮君正批阅奏折,见皇后来了,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批阅,语气淡淡如若麻木:“你来了。”

“是,臣妾来了。”

皇后抬抬手,遣退了跟来的奴婢。提着果篮走上前去,将果篮放在淮君的书桌旁。“君上朝政劳累,臣妾一介妇人也做不了什么。还望君上能保重身体。”

淮君头都没有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声:“皇后辛苦。”

皇后也已经习惯。自从自己嫁进来,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只有麻木与一丝丝嫌恶。他本就不喜欢自己,就连一丝丝的感情都没有。相反的,皇后知道,淮君反而有那么些讨厌自己,因为自己抢了他心爱的人的后位。然而,自己又何尝在乎这让外人羡慕眼红的后位?无非是成为了一个华丽的傀儡罢了,拥有着精致华贵的外表和不堪的里子,又有什么用?

自从洞房花烛夜,眼前的男人独宿书房开始,自己就已经死心了。有谁会知道,这看起来无比尊贵体面的淮后,竟至今还没有与淮君圆房。罢了罢了,如今都到了这份地步,已经没有悔的余地了。只有不问世事,保持着端庄大气的皇后外表,一味忍让,自己才能继续在这个宫里活下去,才能让自己的家族荣耀更加巩固。

罢了罢了,自己这一条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

“君上保重身体,臣妾告退。”

说着,便退了出去。外面的婢女中,新来的几个惊于皇后那么早便出来了,却都不敢说。而皇后身边的老人儿,早已明白了自家皇后的境地,默默地,与皇后回宫。

沿御花园一路回宫。忽然,只见前面的艳丽仪仗如同庭前鲜艳的芍药,其华贵,甚至超过了眼前皇后的仪仗。待走近了,见一华贵少妇,姿色超绝,不是惠荣夫人又会是谁?

“臣妾参见皇后,皇后金安。”

惠荣夫人款款走上前来,盈盈一笑,眼中眼波流转百媚横生。“妹妹请起。”皇后伸出手去虚扶了一把。待惠荣夫人起身,皇后笑道:“夫人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头,也出来走走?”

惠荣夫人接过身后侍女手中的食盒,笑道:“臣妾宫中小厨房新作了银耳莲子羹,臣妾尝着味道甚好,便命她们又做了来,想给君上也尝尝。”

“银耳滋补莲子清心,银耳莲子羹滋润而清凉,夫人这番心思极好,君上想必也会十分喜欢。”皇后看了看惠荣夫人手中的食盒,道。那食盒是用极华贵的金丝楠木制成,连皇后宫中亦不多。上面雕刻着鸾鸟芍药图纹,栩栩如生。

惠荣夫人扶了扶臂上石榴红的挽臂纱,看着皇后的样子,大致猜出了什么,眼中笑意盈盈却虚伪,毫无真诚可言。“皇后,也是去看望君上的?”

皇后愣了一愣,旋即持了日常的温和笑容,“君上朝政繁忙,本宫身为中宫,自然应该去看看。”

惠荣夫人听了,掩唇轻笑,“皇后娘娘真是贤德啊。”言罢,未等皇后开口,便继续笑道:“只是,再贤德,君上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是去得多了,反而惹君上心烦,得不偿失啊。”

“你!”沉鱼听不下去,向前一步正要争辩,却被皇后拦住了。皇后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柔和。“夫人说的是。现在差不多要到晚膳时辰了,夫人别耽误了用膳才好。”惠荣夫人听了,方才浅浅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说罢,拂袖而去。

待惠荣夫人走远了,沉鱼愤愤不平,向着惠荣夫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谁呢,不过是个妾室,怎能同皇后娘娘这样说话?!”

“沉鱼!”皇后皱眉,语气中有些微怒,“你身为奴婢,怎可在背后议论主子?今日你的话太多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罚你今天的晚饭。”

“是,奴婢知错。”沉鱼跪下认错,心中却还是愤懑。自己明明是帮着皇后说话,为何皇后还要责怪自己?

皇后看着沉鱼,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年轻,忠心护主,无错之有。只是,你太过于鲁莽沉不住气,在这样口无遮拦迟早会出事。谨言慎行,这是凤仪宫中长此以往的规矩。”皇后垂眸,顿了顿,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且,你是奴婢。奴婢,是不可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今日念你是初犯,本宫不再追究,今后定要牢记,懂了吗?”

“奴婢定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似乎有些疲惫,也不再与沉鱼多言,转身回宫。长长的裙摆旖旎一地,却仍无法承载御花园的芳菲。

作者的话
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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