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落溪姚(二)
第三十二章
小依秦趴在他屋子阁楼的阳台上,小手使劲往前伸企图够着窗边不远的一根树枝,树枝上枝叶茂密,他一边够着嘴里一边嘟囔:“你不打算回去了,老呆在这里干嘛?”小手又使劲够了够,怎奈手太短使劲伸了几下发觉真的够不着才悻悻作罢,耷拉着脑袋挂在窗台上。
依秦的屋子和苏羽的轩雨阁同样大小,同样也是有个阁楼依秦的较小但似乎给收拾过阁楼上除了一把藤椅空空如也反而显得大,苏羽不知道这里的风俗更不知道这里的房子怎么每个都有个阁楼,不过多个阁楼倒是很好纳凉比起菩提树没有蚊子也好藏人。
苏羽拿着蒲扇盖在脸上吐了口气:“你这里宽敞又凉快,”
依秦趴在窗台肚子压着窗拦,扭头看她:“你就口是心非吧!看看那一脸的酸,”他又像是惋惜的撅撅嘴,“啧啧啧,真该夸夸,你那肚子不仅能吃下四盒桂花糕,肚子容量真大!”
桂花糕,吃她是可以四盒八盒都行,今天下午的那几盒就是她给吃的。她还记得,下午那个蛮夷的疯子拿出那几盒说是给依秦的时候,小依秦两手捧着霎时她一把抢过,然后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又想起桂花糕,苏羽忍不住舔了舔嘴巴,道:“那个什么,老娘不是说了吗?大人的是小孩别管。”
就是这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让她好好的把苏羽这个纨绔的王妃爱抢他零嘴的老妈给摆了一道,依秦又趴上了窗拦小小的肚子压在窗台上憋笑,还真得为此好好得意的一回,下午要是苏羽没讲过那句或许她们还不用被落溪姚追的这么狼狈,想到这好像被追的很狼狈的不止苏羽和云儿罢!那还有谁?
对了那只大黄狗他倒是忘了,记得他们离开花园那两位被疯狗追着的姐姐还在被疯狗追着。那个菩提树的藤椅,那包瓜子好像还在那罢,瓜子他还没啃完,他惋惜的又把脑袋耷拉着垂下。
依秦还在为两位姐姐着急,不,是为他的那包瓜子,此时那两位……
菩提树下,梅香蓬头垢面抱着一包歪歪扭扭的写着“瓜子”两个字。今早为了来见他们家的小王爷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头发如今乱的像鸡窝几根素素的朱钗没有章法的胡乱插在头上,原本秀气的小脸还白皙皙的如今也是灰成一只刚从火炭堆里钻出来的猫。
抱着瓜子啃了一粒,漫不经心的道:“哼,跟我抢,小王爷及小王爷的瓜子都是我的。”
她的脚下是一样灰头土脸的春华,一个狗啃泥的趴在地上,身上还趴着一只大黄狗,那只狗吐着舌头乖巧的伸着舌头摇着尾巴,梅香乐呵呵的逗狗手里拿着粒瓜子嘚瑟的在大黄狗的眼前晃,边晃边道:“来啊给你吃”看着春华:“给它吃也不给你,”梅香朝春华吐着舌头,春华也毫不示弱的“哼”了一声又把头埋了下去。
梅香、春华为了她们的小王爷依秦打起来了、她们甚至合力制服了那只笨狗!,这些依秦着实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他的人缘如此好也不会被苏羽跟云儿把零嘴都给翻出来都没人肯帮他。
小依秦站在窗边打了个喷嚏,耳边似乎听见了春华的声音悠扬的传进他的耳畔:“小王爷救我啊!”
他冷不防的又打了个喷嚏,回过神,看向他小小的整洁的干净的漂亮的阁楼啊!如今已经是不堪入目了。小小的阁楼,木质的地板上用一些瓜子袋、花生袋、麻糖的盒子、煎饼的袋子、鸭子、烤鸡、烤红薯、臭豆腐、一个状元红的坛子,以及他珍爱的桂花糕,全都一抢而空不是一窃而空。
只见小小的木质地板上两个始作俑者四仰八叉的躺着,油油的两只手捂着鼓得快爆的圆滚滚的大肚子狠狠的异口同声的打了个响亮的嗝,“额!”
这一声不偏不倚的打在他心上啊!像一记雷披在一颗菩提树上,“啪嚓”一棵树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立着另一半咔嚓一下,但有幸还立着。
苏羽又打了个隔,拿着跟牙签边抠着牙边道:“这烤鸡……”她手里拿着的一个鸡骨头架子狠狠呢往楼下甩,“这鸡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瘦了!不够肥!”
依秦心里那颗脆弱的菩提,“咔嚓”裂了一条缝。
云儿附和道:“是啊,还有”打了个响亮的隔,又继续:“还有那只……额……鸭”缓了缓,“鸭太肥油多反而不……好吃”
依秦弱小的心灵在心底内心深处那颗刚被雷击过的菩提又裂了一缝,他捶着他的小心脏在心底大呼:“苍天大地啊!收了我面前这两个怪物吧!”在心中抗议的同时,他的两只瘦小的爪子撑着地两头狠狠的垂着,耳边却不时传来苏羽和云儿两个轻悠悠的声音,先是苏羽:“啊!花生塞牙”
依秦心里那颗菩提,“咔嚓”又裂一条小缝。
后是云儿:“不仅塞牙瓜子、麻糖、桂花糕都是,”云儿抠着牙:“都好黏牙”
“咔嚓”,他心里那颗菩提又脆弱了,没事还挺的住。
刚说挺的住苏羽又一句:“不过那个桂花糕味道倒是不赖,”
此话一出,一缕阳光仿佛射进了小依秦的心窝然后就是一朵白云给菩提浇水再塑生命,他豁然开朗。
紧接着苏羽又像想起了什么,在他生命的从新振作的那一刻给了致命一击,她若有所思:“不过那么黏牙是不是过期了!”
他的心啊!痛的四分五裂,他心中的那颗菩提,菩提上飘着的那朵小白云先是下着雨,后就是,一下变黑,在后是,一声响亮的、宏伟的、响彻云霄的、可以撼动天地的,“咔嚓,啪,嚓,嚓嚓,嚓嚓嚓,哗”倒了,郑重的倒在了一旁。
没事还有一边,他是这么想的。
谁知云儿又来一句:“恐怕全都过期了!”
“哄”一道雷把那颗菩提彻底摧毁。
他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养了活两个祖宗,他珍藏了很久的东西,为了吃的把他的小阁楼整个反过来!
黑夜拉下帷幕,玉波荡漾,蟾宫崔灿,杨柳拍案应是一派春光无限的美好。唯有那个花园中央一个木桶最煞风景。
苏羽站在一方青草上,草地前方是一片鹅卵石铺成一个休憩的空地,本该是放着一张小桌,几张凳子的空地。如放着的却是一个……洗澡的木桶!
桶边上还搭了一条白色的毛巾,相似还未沾过水。
湖边的柳树摇坠了几下,相似有一阵风悄无声息的吹过,或许太悄无声息以至于风从她身边吹过,吹过身旁的一颗金丝牡丹,吹过不远的菩提。她亦是没有感到微风拂面,圆月当空,寒光冷月,她还是不觉着冷。
难不成今晚穿的太多了。苏羽抬了抬袖子,今晚她穿的及少,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白色纱衣外边一件白色的外衣,此外并不多什么,怎么就是不觉得冷呢?
苏羽讶异,抛开这个不去想。她又是什么时候出了依秦的小阁楼的,云儿呢?
环视一周,并不见云儿的身影。
怪了!云儿该跟着她的呀?
再看了一圈,四周漆黑,明明有满月却不见湖面反光,也不见月光洒在柳叶上的光波。
要说唯一有月光照射的地方,除了花园中心那个搭着白毛巾的洗澡桶。除此之外,包括她的身上都没有一丝光亮。
如此诡异,她除了用“做梦”两字来解释她也做不出什么判断。
梦她做的多了,穿越以后做的最多的梦就是关于前世的,梦里总会有一片彼岸花海红红的遍地,亦是无边无际。
可今天却反常的梦到了一个洗澡的木桶,这又暗示什么。她很清醒自然也知道这又是个预知梦或者月老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又提溜着他那把白的跟毛巾似的胡子跑到她梦里托梦了。如今想到这苏羽也不由的觉得,那个搭在洗澡桶上的白毛巾会不会就是那老头的胡子。
要是是的话,拔下来拿来叫云儿做几条毛巾。
为确认自己的猜测,她抬着裙摆往上踏了一步就这一步,一步之后她低下头却瞧见一朵金色的花,她的脚上竟穿了一双白色的金丝绣花鞋。
白色的鞋她穿的及少,然则她常穿白衣白裙,因白鞋不奈脏她又爱跑,跑来跑去的鞋子脏了洗着又麻烦久而久之就不穿了。
如今脚上的穿着的着实是双纯白的鞋子,鞋子边还绣着金丝,鞋面上有一朵金色的花。为看清些她把鞋子脱下来放在眼前又仔细的看了看。
确实是朵金花,并且还是彼岸花,把彼岸花用金丝绣在鞋面上还是双白鞋着实诡异。彼岸花也称摩诃曼珠沙华很多的人称之为曼陀罗,象征死亡也象征唯一。
按苏羽自己的说法,她倒是很喜欢曼珠沙华,彼岸花花开无叶,秋天开花,火照之路可以洗去前生记忆。一朵花一片叶生生世世不相见却还可以生生世世思念。这是宫南希告诉她的,想告诉她“天隔一方”不是坏事一样。
她提着鞋子笑了笑,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彼岸花是宫南希送她的礼物难保他不会送给别人,例如那位什么什么国的公主。
苏羽又看着花叹了口气,刚抬头月光就又打成了一条线直勾勾的照射在木桶上,木桶里有水,水是热的几缕烟,方才的毛巾动了两下然后停在了半空,像是有人拉直了放在了背上,然后毛巾做了个擦背的动作。
是时,是一连串擦背的动作。再然后,音乐起,灯光起。
木桶里像有了什么人,只听桶里几声踏水的声音,就是浑厚的男声:“洗刷刷,洗刷刷,哦哦”第一声像是试音。
第二声开始唱了,声音穿过耳膜的一瞬间犹如魔音,苏羽只感觉一道闪电直势而下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从天灵盖又缩进了脑袋里,那感觉,那声音,把人雷的外焦里嫩。
“树上地鸟儿成双对,恩恩爱爱,……夫妻双双把家还……”
在看清桶里的人,苏羽下意识的扶住了下巴生怕它一个惊吓过度从下颚上掉下来吧唧碎了。
桶里人不是别人,那双紫色的眼睛就是最好地证明,宫南希。
他怎么在这。正想着,宫南希又做了下一个动作。
见他一只脚踩在木桶的边上,胳膊肘子压在脚上做了个思想者的经典动作,然后就是毛巾变话筒,一声:“夫妻双双把家还,把家还,把家还,啊”
苏羽脚底抹油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只见他又拉高了嗓子,他的大手撩着下身的毛巾,边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他还不时一个媚眼飞向她,苏羽一个哆嗦。
回过神后一个鞋板拍过去。“啪”的一声精准的牢固的贴在了他头上,一把把他拍进了水里,哗啦一声溅起了无数水花。
一部雷剧最大地赚笔不仅把人雷的外焦里嫩还引得旁观者送上一个鞋扒,完完全全可以上雷剧排行第一,宫南希拿毛巾当话筒唱“天仙配”月老的创意着实是极好的。
苏羽抱着双手抱胸斜眼瞄向木桶,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也所料不虚。
半人高的木桶里冒出了个顶着绣花鞋的脑袋,头顶的几缕白发还金光闪闪的发着光,唯一气人就是那白发的主人明明露了馅还厚颜的把头太高把胸脯挺直的道:“老婆,看这里”
他的手在他光洁的胸脯用手指画了个圆圈,又享受的摸了摸,动作的恶心程度等同于抠鼻屎的喜凤姐。
苏羽一个哆嗦软在原地,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勾人而是他的另一只手又在嘴巴上亲了一下打了个飞吻送过来苏羽又一个哆嗦,忍住恶心到想吐的念头,伸手又是一个鞋板,鞋板乘风破浪成功打击了那个飞吻突破重重障碍又一次准确无误命中他的脑袋。
这一次,他有些出乎意料被打回了原型,四仰八叉的躺进了木桶里,手挡在眼睛上痛呼:“你是什么怪物啊!那么个美男那样的谄媚你都视若无睹,木头啊!”
若是宫南希这样给自己献媚她只能说,他要么是吃错了药要么就是脑袋给门挤了。
苏羽冷哼一声背对他:“臭老头,你以为宫南希是你啊!”
的确他不是宫南希要是的话她看见了其实她会开心,恐怕不仅开心还会欣喜若狂的扑上去……
苏羽狠狠的甩了甩头把脑袋里她认为变态的幻想通通抛了出去,在扭头,月老已经变回了一身大红的宽袍从桶里爬了出来身上还沾了水,正拧着自己袖子上的水边歪头看她:“真是个怪物,还拿鞋子扔小老儿不知道长幼尊卑要尊老爱幼的吗?政治课都学了些什么啊!”
政治课上她一般都在睡觉。又是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又甩了甩脑袋白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老还为老不尊,”
月老扭着他大袍子的水:“我……只是想增进增进你们的感情,扮小白脸我做了很大牺牲了”又抬起袖子拧了一些水,继续:“要知道小老儿在仙界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促成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对新人了再有一……”
“打住”苏羽呵止他的话:“废话太多我听不进去,像个政治老师似的。”
月老继续拧他的袖子,边用力边说:“怪不得政治不及格,连尊老爱幼都不会,你们那政治老师真该给你开个特别的补习班好好管管你,免得……”
吧啦吧啦,月老说了一堆,苏羽一下坐在地上捂着耳朵听了一堆,他的声音就是这样无孔不入:“别捂着耳朵了,抬头,站起来……”
他啰哩啰嗦叫她起来用了差不多十分钟,她起来用了一分钟,他说到她起来却用了十分钟。不得不说这月老的口才的确很好,怪不得说了这么多的情侣不过,可能用的不是什么爱的力量用的是一张快的不得了的嘴皮子。
苏羽背对他抿了抿嘴,又听他说:“爱情就是这样你想他来他就来你不想他来他还来,你要是不想他来呢他就是偏偏不听你的……”
又没等月老说完,苏羽再次止住他的嘴巴,声音都被他说的发颤:“这次又来干嘛啊!”
月老张着嘴巴楞了一愣,缓过神:“那个,看看进度”
“什么进度”苏羽呼了口气,月老这次就说几个字果然还是这样让她舒服。
月老憨笑的道:“那个,就是啊,我发现我发现医院里的你两具身体开始慢慢衰竭了”他上下摸着胡子装的像个智者:“再不带回你们的魂魄恐怕那身体会真的衰竭啊”
一会是老顽童为老不尊,一会又一副智者的模样,果然就是个为老不尊的货看他白毛遮着眼睛鼻子一副慈祥谁曾想还是个倚老卖老的小老儿。
苏羽双手抱胸,月老还是一副智者的模样,她着实看不惯,伸出手那只绣花鞋又到了她手里。
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这样的老爷爷就该教育。
苏羽拿着鞋子在手上抛了两下,月老揭开挡住眼睛的长眉毛露出小小的眼睛,看清后才恍然大悟的问:“诶诶小姑娘,”他提着裙子警戒的往后退“尊老爱幼,老师没教妈妈总该不会忘了吧!”
苏羽已经抬手追着他,道:“我是孤儿没妈,所以没人教”鞋子一下又命中他的背。
月老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愤愤的欲哭无泪:“不是刚扔了两个过了吗?怎么你还有。”
月老果然老的不中用,这是她的梦她的大脑又怎么可能不受她控制。
苏羽得意的双手抱胸,乐呵呵的道:“哈哈,本尊的梦本尊管了。”
“喂!别乐了,记得我说的话快点带他回来否则我交不了差啊!”
她还在乐,月老却早就不知去向,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