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已离去很久，华芬独自坐在窗畔许久而不自知。

吴岩春景正好时，院子里槐花开得正盛，也不知是什么人竟在礼佛寺里种了一株槐树，香甜的味道穿过空气里的冷意，一点一点的弥散开来，像是那些年里她在赵城的梦一场，又似是梅影苑中她遥望窗外时的那点清冷，只是此时毕竟四月时分，即便是寒凉如吴岩，终究还是暖意阵阵，她想起诸方城中的父亲，心中只觉快乐无比。

“诸方城，国之南，临秀水而立，城有山名唤卦山，其形异而高，初时，民倚山而居，以卦山为尊，后城建之时，以此而谓之曰诸方”，华芬来此之前曾在书中找过诸方城的记载，如今诸方城不过百里，以后她便要同父亲和妹妹长居于那儿，再不必在阳城的寒冬里煎熬了……

“小姐，不好了”，李妈急匆匆推门进来，“碧儿那丫头和人吵起来了，你可快去看看吧。”

华芬心中一惊，先前看碧儿气冲冲的样子，她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当时心里想着事，也就没来得及叫住她，这会不知又是怎么了，现下还是先问清是才好，“李妈，您先别急，先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妈此时也是着急得紧，不过她也不怎么清楚这事。方才她出了华芬屋子不久便听人说前院有两个小姑娘在闹事，这寺院里居然有两个姑娘在闹事，她不禁有些好奇，索性这会没什么事要做，她便想着随众人去前头看看也好。不想这一看不打紧，却是把她吓了一跳，那正同人吵架的小姑娘，不是碧儿却又是谁？再看那另一个小姑娘，竟是同住在寺中的杨夫人手下的丫鬟，她本想叫了碧儿回来，可二人周围早已围了一大群人，那杨府来的丫鬟一大堆，听到她叫碧儿，以为是来了帮手，吵嚷着硬是将她挤了出来，李妈没法子，这才赶紧来叫华芬。

“李妈，您可认仔细了，确实是杨府的人无疑吗？”那杨夫人绝非易相与之人，若真是如此，事情必是有些棘手，华芬自然免不了有些着急。

李妈肯定道：“这自然是没错，那日我瞧见杨府中的人也在寺里后，就偷偷的去看了看，那丫鬟是杨夫人身边的人，去年还来过咱们府中，碧儿这丫头也真是不让人省心。小姐，你看这……”

“李妈”，华芬听完眉头皱起，却是立马有了动作，“既如此，咱们得赶紧过去看看，碧儿是有些不听话，不过却也绝不会成心惹事，这事也不见得就是她不对，我定不能叫她被欺负了去。”她话未毕，人已是朝着外面走去，李妈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小姐可是要去前院”，陈恪此时已听说了前院的事，这会见华芬主仆二人急匆匆地出来，迎上前来问道，“可要小人随同？”赵府中有几个未上街的家丁这时也纷纷跟在华芬身后准备一同去前院。

“陈大哥，不必了，这是内府后院杂事，我和李妈去就可以了，府里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免得招人说我赵府仗势欺人”，华芬却是摇头拒绝。

一个家丁却是气急败坏，嚷道：“咱们赵府可不是软弱怕事的，难不成就这样叫人欺负了去？”

其他人听了这话一时也是附和不已，俱一齐看向华芬。

“不行，此时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绝不能鲁莽行事，我先去看看再说”，她顿了顿，正色道，“倘若真是碧儿受了欺负，我自有计较。”

众人本还有些不服气，但听她说得在理，也都只得作罢。

华芬和李妈才刚到前院，远远地便听到碧儿在那嚷道：“我家夫人怎么样，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哟，还你家夫人呢，谁不知道你家夫人都被气得寻了短见呢，大伙说是不是啊？”尖利的声音响起，随之是周围人的一阵哄笑，碧儿早已气得大声骂了起来。

李妈在旁边看华芬面上颜色都变了，立刻上前扶住她，忿忿道“小姐，这杨府的人也太嚣张了！老奴这就叫人教训教训她们。”

“李妈，几个小丫鬟，我还没放在眼里”，华芬已是敛了怒气，低低笑道，说话间，她早已走上前去。

“怎么，各位姐姐对家母的事很是感兴趣啊”，众人本都围着碧儿同那丫鬟，此时听得“家母”二字，齐齐转过身来看向来人，“家母不幸患病离世，这是阳城众人都知道的，难道各位对家母的离世有什么异议不成？”

她虽才只十三岁，但本就不是懦弱之人，何况自母亲去世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种种，此等恶奴更是遇到过不少，此时一脸冷意站在那儿，众人不禁都有些害怕。

倒是那同碧儿吵架的丫鬟愣了会后，先反应过来，开口道：“赵家小姐您这话可是说得不对，并非是咱们存心要对杨夫人不敬，实在是您府内的这位姐姐先来同我们寻衅，不过咱们也知道，赵府内如今无人主事，这般不懂道理的下人，既然小姐不能管教好，咱们碰上了自然是要好好教教她才是！”

这丫鬟嘴上毫不饶人，一番话下来，不只是骂了碧儿，更是暗暗笑话偌大一个赵府无人主事，其余杨府内的人听了这话更是偷偷笑了起来。

碧儿听对方如此说话，当下更是气急，华芬看她又要同那丫鬟争辩，忙使了个眼神，碧儿不情愿地走过来，“小姐，是她们先……”

“碧儿，你先退下。怎么，我赵府下人如何行事，倒要你们杨府的丫鬟来管教了吗？我倒不知道，杨夫人竟是如此管教她手底下人的，这般不懂主仆之分，可不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她这话原是对着碧儿说的，那杨府的丫鬟听了本都是得意起来，以为华芬之前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并不敢把她们怎么样，谁知她话锋一转，冷冷说道。

众人本是欺她年幼，无人撑腰，这几日又听了自家夫人同表小姐的几句闲语，这才敢如此放肆，此时听她说起夫人，便都有些心虚。那杨夫人治家向来严厉，从不许底下人碎言碎语，若是知道了此事，必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