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一年的冬天,拥抱着瘦小的他的时候,就下定决心。
我,要成为能保护他的新娘。
不过,女孩子还是要可爱一点才能讨人喜欢啦!
“难得少爷想在宅邸举办聚会呢。”赛巴斯将锡兰红茶摆放在盛着黄油面包的盘子旁边。
夏尔浅尝一口红茶,眼睛一直停留在报纸的某一个地方。“因为要清除一下臭水沟里的脏老鼠啊,没办法。”
“哦?‘她’说的吗?”赛巴斯把蔬菜沙拉装盘,撤下黄油面包,将沙拉轻轻放在夏尔的面前。
“嗯。根据情报,那男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夏尔放下报纸,双手手指交叉托着下巴。
“少爷,就是因为您老是把自己当成钓不法之徒的诱饵,所以我才会很忙很忙呢。”赛巴斯皱着眉摇摇头。
夏尔用餐巾擦擦嘴角。“在享受贵族的特别待遇的同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清理阻碍‘她’的垃圾,就是凡多海姆家主人的义务。”说完,他站来起来,背对着赛巴斯。“聚会的布置,不要出任何差错。”
“是,少爷。”他把邀请函发给了红夫人和伊丽莎白小姐,这……应该不算差错吧?
“菲尼,把庭院的草地修剪一下。”
“是,赛巴斯先生。”
“梅林,把晚宴要用的餐具都擦干净。”
“是,塞巴斯先生。”
“巴鲁多,准备晚宴的食材。”
“交给我吧,赛巴斯!”
“田中老先生……”
“呵呵呵……”
“算了,您喝茶就行了。”
“呵呵呵……”
赛巴斯布置好每个人的任务之后,看看怀表。有些食材要去一趟伦敦才能买到,要抓紧时间了!好忙好忙好忙……
男人的手,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去掉一头,用火柴点燃。
他拿着一个印着凡多海姆家徽的信封。那个小鬼……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嗤……女王的狗!
夏尔窝在办公椅里,垂着眼帘,瞳仁泛着蓝幽幽的光。他看着左手的蓝钻戒指,来回地轻抚着。这只戒指,就像是项圈。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凡多海姆家历代主人的命运吗……
“宝拉,妈妈说我又长高了……”伊丽莎白失望地说着,眼睛毫无聚焦,看着马车车窗外往后退的街景。
宝拉看着伊丽莎白,既笨拙又慌张地安慰她:“啊哈哈……小姐,夫人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的!小姐还是像原来那样!很可爱啊!啊哈哈……”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的侍女是个怎么样的人,于是她微笑着安抚宝拉:“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宝拉。”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
“是,小姐。”宝拉绞着手,慌忙地应道。
“好啦好啦!我们要去参加夏尔的聚会,可不能这样愁眉苦脸哦,宝拉。”
“小姐说得是。啊哈哈哈……”
伊丽莎白将眼光重新放在往后退的街景,思绪飘进了回忆里。
女孩子,都会喜欢可爱的东西。布娃娃、熊宝宝、漂亮的点缀着蝴蝶结的粉红色皮鞋、制作精美的可爱的礼服……这些,伊丽莎白都有。唯一和别的女孩子不同的是,她要按照妈妈的要求,做一些一点都不可爱的事情……
从她记事开始,她每天都要训练。训练的内容不是淑女课程,而是在男生堆里,练习击剑。妈妈总是会时不时检验她训练的成果,态度严厉甚至是苛刻。
曾经有一次,她哭喊着说要放弃击剑,她对着妈妈大声的说击剑一点都不可爱。妈妈随即扇了她一巴掌。她跌坐在原地,无法控制自己,不停地流着眼泪。妈妈走到她跟前,无限爱怜地抱着她,无奈地说:
“妈妈也不想这样逼着你。但你将会是凡多海姆家主人的妻子,所以你必须要变得强大。我的孩子,妈妈看着这样的你,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呢?”
妈妈说的话,她当时不是很明白,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埋怨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她要这样子!?
直到那一年冬天……那场火灾后,失踪一个月的夏尔回到凡多海姆家,身边跟着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管家。
那时候的夏尔,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也不说话。她跑过去拥抱着夏尔,发现夏尔比她更加瘦小,纤细的身子仿佛不堪一击……
那时候,她便下定决心。她,伊丽莎白,要成为能保护夏尔的新娘!
夏尔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很不善。赛巴斯则一脸平静的站在旁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宅邸周围多了一条水道,围绕着宅邸,刚好是一圈。水流边悬挂着一个又一个精美的、外形各异的灯笼。几艘形状很奇怪的小船拴在水道边。
夏尔没好气地指着那几艘小船,斥责道:“那些都是什么?”
“哦,少爷。那些叫做‘贡多拉’,是意大利威尼斯的一种水上交通工具。今天的主客不就是意大利人吗?所以,我想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而且,您不是说不能出任何差错吗?”
“为了几只老鼠,把我的宅子搞成这副德行吗?赛巴斯,你的能耐倒是挺大的……”夏尔说完,转过身往屋里走去。“总之,清理完老鼠之后,我的宅邸必须是原来的样子。听到没有?”
“是,少爷。”赛巴斯叹了口气。为了让主客感受到凡多海姆家体贴的待客之道,他可是把藏书室翻了个遍,还要到树林里砍伐几棵粗壮的树木做成贡多拉呢……少爷也不体谅一下作为管家的他,真是的……不过,这样才能让那些老鼠感受到最后的狂欢,不是吗?
赛巴斯看看怀表。嗯……要去厨房了,还有很多食物要料理。好忙好忙好忙……
天色渐渐暗下来,残阳染红了整个天空。天空看上去如鲜血般,红得热烈。像是在预告某些事即将发生……
这次的晚宴在庭院举行。被邀请的人,都会戴着精致的面具。
夏尔戴着蓝色的、镶着银边和蓝色羽毛的面具,戴着纯白色面具的赛巴斯则跟在旁边。戴着火红色面具的红夫人走到夏尔面前。
“红夫人?”夏尔没有想到她会参加这次的晚宴,毕竟举办这次晚宴是有目的的。
“我可爱的外甥见到我好像不怎么高兴啊?”红夫人调侃着。
“不是的,只是……”夏尔连忙解释,却被红夫人打断。
“我知道……女王的忠犬,要出动了。”红夫人俯下身,在夏尔的耳际低语道。
“您明明知道,还……”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况且,我可是收到邀请函的哦……”红夫人看着一旁不语的赛巴斯。好像在说,你有什么问题应该问问你的管家,而不是受到邀请的我哦。
红夫人走开后,夏尔不悦地看着赛巴斯。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也会把邀请函发给伊丽莎白吧?”
“是,少爷。难得在宅邸举办宴会,当然要把伊丽莎白小姐邀请来呀。她可是您的未婚妻哦。”
“万一她被老鼠……”
“少爷,我会保证她的安全。当然,还有红夫人的。”
夏尔看到戴着粉红色面具的伊丽莎白正向着自己走来,也不好再发作。他狠狠地、小声地命令道:“你最好能保证。”
“Yes,mylord.”
“夏尔!”伊丽莎白抱着夏尔,心里满是雀跃。是的,她很喜欢这个小她一岁的未婚夫。接着,她放开夏尔,提着裙子向赛巴斯说:“你好,赛巴斯先生。”
赛巴斯报以微笑,说:“您好。见到您真高兴,伊丽莎白小姐。”
夏尔调整了一下面具,说:“伊丽莎……”
“跟你说几次你才能记住啦?叫我‘利兹’!”
“利兹……我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待会我再陪你好吗?”夏尔抱歉地说道。
伊丽莎白明白,夏尔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他是凡多海姆家的主人,同时也是凡多海姆公司的决策者。他……有着令她心疼的一面。
伊丽莎白掩饰着心里的失落,开朗地说道:“嗯嗯……我还有宝拉陪着。你就忙你的吧!”她明白,夏尔真的很忙。因为他每次说“待会我再陪你”,她都等不到他。
“少爷,伊丽莎白小姐很失望呢……”赛巴斯提醒道。
“以清除老鼠为优先。你跟在我旁边那么久,知道我们应该先做什么吧?”夏尔看着远处一个穿着白西服的男人。他,就是那只老鼠。“况且,是你擅自邀请她来的。”
“少爷还真是无情呢……”
“哼,你在抱怨我吗,赛巴斯?”夏尔顿了一下手杖。
“不,少爷。我只是觉得,总是伊丽莎白在迁就您,而您……”
“行了。清理了那只老鼠。作为对她的补偿,你就安排一次出游吧。”
赛巴斯会心一笑,应道:“是,少爷。”
“那么,现在就去清理那只老鼠吧。”
“谨遵吩咐。”
赛巴斯站在贡多拉上,撑着竿子,沿着水道漂着。夏尔,以及今天的主客——亚当?威尼尔坐在贡多拉上。
威尼尔抽着雪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烟吐向夏尔的脸上。他却一脸无辜,一点歉意也没有。
夏尔咳了两声。果然是又脏又臭的老鼠。
威尼尔用听起来是赞叹,实则是讥讽的语气,大声说道:“伯爵真是用心良苦啊,居然还有贡多拉。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哈哈哈……”
“哦……”夏尔换了一个坐姿,“多亏我有一个优秀的管家呢。他知道威尼尔先生的家乡在意大利威尼斯,所以才想出了这个点子。你看,我们即将从那座桥底下走过。据我的管家说,那座桥还很有来头哦……”
“是吗?”威尼尔向后看,脸顿时黑了下来。“叹息桥?”
“是的,威尼尔先生。”赛巴斯缓缓地应道。“如果去威尼斯,就一定要去看叹息桥。所以为了让您感到回到自己的故乡,我才仿照了叹息桥的样子造出来的。这不,您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心思真是没有白费啊。”
威尼尔不再应声。他很清楚叹息桥原来是用来干什么的——在他的故乡,水城威尼斯确实有一座很出名的叹息桥。那座桥架设在总督宫和监狱之间的小河上,过去临刑的死囚走向刑场是必须经过那座桥。而死囚总会在封闭的桥里发出一声叹息,因此得名“叹息桥”。而他,是不想“经过叹息桥”,才逃到吉利的……
这个小鬼……威尼尔打量着一脸闲适的夏尔。
夏尔觉察到威尼尔的目光,于是灿笑到:“威尼尔先生,您对这次的晚宴还满意吗?”
“哦,”威尼尔转开目光,“当然满意,满意极了。”
“呵呵……”夏尔诡笑着,“您能满意真是太好了。”
“是啊。威尼尔先生满意,真是太好了。”赛巴斯继续撑着竿子。
威尼尔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夏尔和赛巴斯两人。他刚才好像从他们两人身上看到了恶魔的黑色羽翼。他揉揉眼睛,却只看到两个正常的人而已。一定是我多心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事情做得很周全,一个小鬼能把他这个黑帮老大怎么样呢?!过了今晚,就不用再见到这个小鬼了!还有那个让他看到叹息桥的管家!通通都见鬼去吧,凡多海姆家的一切!
红夫人走到有些落寞的伊丽莎白跟前。
“安阿姨……”伊丽莎白盯着手中的柠檬汁。
红夫人安慰着眼前的小可怜。“当夏尔的未婚妻很辛苦吧?”
“嗯嗯……”伊丽莎白摇头。“不会啊。怎么会呢?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利兹……”
“安阿姨,陪我吃点东西好吗?”伊丽莎白展示着自己的开朗。
红夫人暗暗在心中叹息,真是难为这孩子了。“好的。但不要吃太多甜食哦,会蛀牙哦!”
“知道了。”
“少爷,该睡觉了。”赛巴斯走向夏尔,为他更衣。
夏尔看着为自己扣扣子的赛巴斯,轻轻地问:“老鼠呢?”
“啊……我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在捕鼠器上放了甜食,过不久,就能全部抓住了。”赛巴斯扣上最后一个扣子,起身。
“红夫人和伊丽莎白那边呢?”
“那边我已经‘打扫’过了,不会有事的。”
“你确定?”
“少爷,您忘了吗?”赛巴斯将左手食指放在嘴唇前,“我,可是不会说谎的哦……”
老鼠啊,虽然很机灵敏捷,却总是贪得无厌,最后把自己推向了死亡……
威尼尔穿过透着微弱光线的走廊,手中拿着手枪。他的神经紧绷着。今晚,他要杀了挡着他的“狗”。
“这位先生,您拿着手枪要干什么呢?”
威尼尔听到声音,心里打了一个突。难道计划被发现了?他转过身,松了一口气——在他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孩子。她的手中握着一把佩剑。
“哦!这位小姑娘,剑可是一种很锋利的东西哦,还是丢掉比较好哦……”威尼尔缓缓地走向女孩,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此时的伊丽莎白没有了平时的可爱天真。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神透着一股狠劲。“是吗……?”她做出攻击的姿势,然后像是离弦的箭,向威尼尔进攻。
就在刹那的交错间,威尼尔的手枪掉在地上,右手鲜血直流。伊丽莎白手中的佩剑,沾着些许的血迹。他跪在地上,忍受着剧痛,咬紧牙。
伊丽莎白拖着剑,走向威尼尔。“到别人家做客,怎么可以带着手枪呢,先生?”当她正想着在对他补上一剑时,举起的手被阻止。她看着阻止她的人。
“塞巴斯先生?”
“伊丽莎白小姐,惊扰了您的安眠。是我的失职。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赛巴斯抱歉地说道,并从伊丽莎白的手中接过佩剑。
“夏尔他……”伊丽莎白担忧着。
“他会很安全,并且一觉睡到天亮。我保证。您也回房间休息吧。”
“赛巴斯先生,您刚才看到了?”
“是的,伊丽莎白小姐。”
“那……能不能帮我保密,别告诉夏尔呢?因为我想在夏尔的面前永远保持可爱的样子……”
“当然,淑女的要求怎么可以拒绝呢?”赛巴斯鞠躬,答应道。“伊丽莎白小姐,我会保密的。”
“谢谢你……那我回房间了。”
“伊丽莎白小姐……”赛巴斯喊住伊丽莎白。
“嗯?”
“您刚才很英勇。我为少爷有您这样的未婚妻而感到高兴。”
伊丽莎白笑了笑,没有做声就离开了。
“那么……威尼尔先生,现在换我来陪你‘玩’了……”赛巴斯阴笑着,举起手中的佩剑。
威尼尔看着眼前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优雅的管家,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却还嘴硬道:“哈!就算我不出手,我的手下也会把夏尔?凡多海姆解决掉!”
“哦……你是说埋伏在周围的那些小老鼠吗?”猩红色的眼眸散发着阴冷的、嗜血的光芒。“很遗憾,想要打扰我们家少爷的安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哦……”
威尼尔听着赛巴斯拖长的尾音,之前的恐惧在他的体内扩大……他的瞳孔紧缩,看着眼前的人——不,他不是人!通过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可以看到獠牙,还有那张开的恶魔的黑色羽翼!
宅邸外。
菲尼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在一起,抱怨道:“真是一群不听话的客人啊,都说了不能接待他们还想硬闯。”
梅琳熟练地收起手枪,戴上眼镜。“就是说啊……影响了少爷的睡眠,少爷现在可是处在长身体的年龄呢。“
巴鲁多叼着烟,收起手中的猎枪。“好了,别聊天了。还要把这些人运到别的地方给埋了。别让这些‘老鼠’弄脏了凡多海姆家的领地。”
是的,凡多海姆家可不会容纳任何一只老鼠哦……
“你的那些手下,应该进不来了……呵……”
赛巴斯走到威尼尔面前,挥起佩剑,直刺向他的心脏……
威尼尔最后看到的,是恶魔的微笑……
“夏尔,昨天我很开心呢!”伊丽莎白双手握着夏尔的手。
夏尔微微笑道:“开心就好。”
“那么,我走了哦。”伊丽莎白坐进马车里,朝夏尔挥挥手。“拜拜!”
夏尔也挥挥手。“拜拜。”
目送着远离的马车,知道消失看不进。夏尔转身走进宅邸,赛巴斯跟在他的身后。
“老鼠怎么样了?”夏尔用公式化的口吻问着赛巴斯。
“已经清理干净了,少爷。”
“既然已经打扫干净,那就把庭院变成原来的样子。
“是,少爷。”
赛巴斯看着夏尔的背影,嘴角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伊丽莎白小姐真的很适合少爷呢……
那年冬天,凡多海姆家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着,找不到夏尔的踪影。直到一个月后,夏尔回到了凡多海姆家。从那个时候开始,夏尔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不再和我一起玩耍,不再笑,总是为公务而繁忙。但是这一切,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要成为能保护夏尔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