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菱姒来不及去想这些刺鼻的味道究竟是如何飘入她所居住的这间房内的，只是拿出了檀香点上，让檀香的气味淹没住这些刺鼻的味道，那样，她也会好受一点。

她现在所要面对，所要纠结，所要绞尽脑汁思考的事情便是/是否跟阮湘道歉……

一日的时间已经过去——

她依旧保持着不肯妥协的态度，但仍旧纠结不已……

两日的时间已经过去——

她几欲想让自己妥协去给阮湘道歉，可是她还是做不到，她本想着为了堵住众仙的悠悠之口，她可以妥协，可以去给阮湘道歉，但她一想到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要去给阮湘道歉，无论如何都踏不出房门一步，心里都不是滋味……

第三日——

这三日来，她都从未涉足房门外一步，现下，她是站在了房门外，也是作出了一个抉择。

一步一艰难。

她的脚好似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困难至极，她想，或许是因为她身子不适的缘故。

好不容易，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走到虬龙殿的正殿大门前，虬龙殿虽大，她所居住的寝殿较为偏僻，可她所要走的这一段路程并没有多长，她竟会走了这么久……

虞菱姒咬紧下唇，伸手轻叩门环，一声……两声……三声……

门被人打开了。

是姬彧琛。

“你是来道歉的？”

“要不我还能怎样？”

“若是这样，那进来。”

虞菱姒跟在姬彧琛身后，入了虬龙正殿。

阮湘故作一副托着虚弱沉重身子的模样缓缓踱步出现在她眼帘：“虞夫人……湘儿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是啊！她盼了好久，计划了好久，装了好久，如今，她终于肯承认，她被她踩在她的脚下了！

“那可是把你给盼苦了。”虞菱姒答道。

姬彧琛负手站立一旁，不语。

“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了，我虞菱姒，在此，给你道歉了。”这句话，她是用全身的力气，以及不知筹备，思索多久，狠下了多少心，才说出来。

言毕，她敛裙微微朝阮湘鞠了一躬。

“湘儿总觉得，虞夫人的歉意还不够……要不是虞夫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就不会落得如此惨的下场了……”阮湘用手帕掩了掩唇，声音哽咽不已。

“你……”虞菱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已经退让到了这等地步，阮湘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究竟想要她怎样？让她跪下来乞求她原谅她？不行！来给阮湘鞠躬道歉就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她休想让自己这样做。至于她所谓的“歉意”，她本就没有错，没有对不起她，她勉强/强逼着自己给她道歉，哪里会有什么“歉意”？！

“虞夫人……你可把湘儿害惨了……！”阮湘又抹了抹泪水。

虞菱姒依旧伫立原地，不动，不言。

“你也累了，回寝殿休息吧。”终究还是姬彧琛开口，缓解了这样怪异的氛围。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无疑就是要让阮湘放过虞菱姒，她所做的已经“够了”，而她的道歉，也已经“够了”。

当这一句话从姬彧琛嘴里脱口而出，虞菱姒几乎是猛地便转头看向他，她望向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惊讶，讶异，和奇怪。而其中暗藏的喜悦，藏得太深，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

阮湘本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了结此事，放过虞菱姒。可既然她的相公姬彧琛都开口说话了叫她回去休息了，她也只好愤愤地作罢，她明白，她想放过虞菱姒当然得放过她，若是她不想放过虞菱姒，也得放过她。

“湘儿承蒙相公关心，这就回房休息去。”阮湘心里是满满的不甘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面色上仍旧是一副因为姬彧琛“关心”她而对他特别感激，她也特别兴奋得意的表情。显然，这副表情是给虞菱姒看的。

待阮湘回到寝殿，姬彧琛才开口道：“这件事情就此结束。”

“谢谢……”虞菱姒低声道。

“不必谢我。”他答，语气波澜不惊，让人听上去很难猜出他此时此刻的情感。

“不过我没有错。”她不知是多少次强调这一个在他眼中的“虚假的事实”了。

“你都已经道了歉了。”

“道歉是一件事情，我错没有错，又是另外一件事情。”她顿了顿，“我给阮湘道歉，并不就代表我承认了我自己犯了错。”

“我不需要知道你究竟有错没错，我只需要你给她道歉。”

“然后堵住众仙的悠悠之口对么？”

“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呵，交代……”

“没错。”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不肯信我……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罢了……”这一句话，她似乎在自言自语。

姬彧琛没有回答。

虞菱姒知道，她来到虬龙正殿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是时候该离去了，这个地方，她每每多待一时，就觉得愈难受一时。

每一次一来到虬龙正殿，她和姬彧琛新婚之夜的那一幕幕便好似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样的真实，而那样锥心刺骨的心痛，也是那样的真实……

回去的路上，她眼前一直浮现当初在她和他的新婚之夜之际，姬彧琛抱着阮湘来到穿着一袭绯红嫁衣她的面前，硬生生地用他最为冷漠的一面把她赶出新房……任何一次去虬龙正殿回来，眼前所浮现的景象都没有这一次的那样真实……

她有些恍惚了，觉得姬彧琛好陌生……陌生得她都快不认识他了……其实，她也没有怎么对他有一个深刻的了解，只是表面上的，极为单纯的“认识”而已。

她不敢相信，在紫箩花海与她相逢相遇的姬彧琛，在新婚之夜冷漠地将她逼着让出新房的姬彧琛，以及……方才在虬龙正殿让阮湘放过她的姬彧琛，她完完全全不能把这三个迥然不同的人看作一个人……

不过，她也只是他的名存实亡的一个所谓的“帝君夫人”，虽为正室，且阮湘的偏室论地位来说比不上她，但阮湘所获得到的他的宠爱，不知道比她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