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时分，街市上行人极少，大多是早起的小贩，偶有几名远来的客商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旁走过，低低落落的犬吠鸡鸣声从远处人家的院中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早起人家引火做饭的响声，捣练的声音一阵阵飘过，是阳城的日光里没有的平静和喧闹。

华芬幼时在平静如一波春水般的赵城长大，自从迁到阳城后，经历苦乐种种，难免心中戚戚，何况她本就是性凉淡泊之人，阳城的繁花似锦，热闹景象，于她而言不过如此。此时见了吴岩这般平静的岁月，让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在赵城的日子，平静而寂寞，淡然而欣欣，只是不知，那样的日子，是否还能重新来过？

“小姐小姐，你看，你看，那边有间卖胭脂的铺子。”碧儿不由分说，拉着华芬到了一间胭脂铺中。

那胭脂铺刚开门，此时并没有什么客人，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见两位姑娘过来，笑着迎上来道：“两位姑娘可是起得早啊，看两位这模样，可是第一回来咱们吴岩吧，来，姑娘这边请，想要买些什么，和老身说一声。小店刚进了一批新货，两位姑娘进店里来仔细瞧瞧，可有喜欢的？”

碧儿一向对这些东西最感兴趣，听了那掌柜的这话，兴匆匆便拉了华芬进店里。

“姑娘您瞧，这是小店从京里购来的海棠色胭脂，涂一点在脸上，可是娇艳无比呐！姑娘可喜欢？”那女人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说道。

碧儿见华芬不说话，便探手拿了那盒胭脂，看了看后才朝那女人道：“妈妈，我家小姐不喜欢这颜色，可有素净些的？”

那女人听了碧儿这话，又看看华芬，才道：“姑娘您这可是来对地方了，姑娘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晓得咱们景朝这边的女子啊，大多喜欢艳丽些的胭脂色，只有西夷那边的女人，倒是一直用的素净胭脂”，那女人又朝着碧儿得意一笑，这才从隔间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盒子打开来：“姑娘您瞧，这盒妃色的胭脂可是老身前些日子才托人从西夷带过来的，可合你家小姐的眼缘？”

碧儿接过那胭脂一瞧，果然是笑了开来：“小姐你看，这颜色该是衬你的肤色了吧？”

华芬一路本心事重重，这会经碧儿一阵笑闹，倒也是宽心了许多，她凑过去看那胭脂，不禁也笑了起来：“果然是妃色如血，淡而鲜润，明而不艳，这西夷做胭脂的手艺倒是不错。”

“小姐果然好眼色，一眼就看出这胭脂与众不同”，那女人看华芬如此夸赞自家的东西，也是得意非凡，卖弄道：“不过啊，这胭脂可不是西夷人造的，这妃色胭脂呀，是西夷人远赴他国求来的，西夷用这妃色胭脂，也只不过才几年而已。”

“哦，这倒是小女子不知了”，华芬笑着点头。

那女人见华芬如此，倒是有些讪讪，只好道：“那这胭脂，小姐可是要买？”

碧儿见那女人在自家小姐面前趾高气昂卖弄，早已是有些不高兴了，此时又听见那女人这般说话，抬了头便要呛声，华芬瞧见她这样，忙止了她动作，抢先开口道：“妈妈，我们今天身上带的钱不够，改日再来您这罢”，说完拉了碧儿袖子便走。

身后隐隐传来那女人气怒的声音：“没钱还来买什么胭脂，没的费老娘好一番功夫，哼，一股子穷酸样，装什么富家小姐！”

碧儿听了这话，挽了袖子便要冲进去，华芬使劲拖着她朝前走了半晌才罢休：“你呀，总是这么莽撞，不过就是被说几句而已，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小姐，你听她那话多难听”，碧儿依旧愤愤到。

“你这个傻丫头，理她作甚，你没看出来她那胭脂是假的吗？”华芬看碧儿这样子，不禁笑道。

“真的吗？小姐，既然这样，咱们过去拆穿了这老婆子岂不是更好，也杀杀她的嚣张劲！”碧儿得意道。

“你呀”，华芬点了点碧儿额头，“人家可还是要做生意的，拆穿她她还不得找你拼命？”

碧儿“哦”了一声，不过还是一副懊恼的样子，华芬也不再管她，这丫头脾气上来得快，消得也快，过一会也就没事了，不过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逗她道：“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可要回寺里去了啊！”

果然，碧儿一听这话，马上追了上来：“小姐小姐，碧儿这就走，小姐不要急着回去嘛！”

“公子爷，您瞧着这二人可是为何，难道她们有什么不对吗？是否需要属下去打听一番！”耿丘看自家主子一直盯着两个少女看个不停，出声问道。

“不必，耿丘，你先回去吧！”华芬刚才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景珏铭不禁好奇，踏步朝着她二人刚去过的那家胭脂店而去。

“公子爷，您这是……”耿丘见状不禁愣住，自家主子虽是行事怪诞些，做事古怪了些，可以前也没进过这种地方啊，今儿个这可是怎么了，他也顾不上景珏铭刚才的吩咐，忙跟上前去，临了抬头看了看这店铺名字，“宜芳阁”，心中不禁一阵恶寒，忙低头跟了进去。谁知进去后刚好看到自家主子正将一盒胭脂装进袖筒内，不由更是吃了一惊：“公子，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景珏铭却丝毫不理会他这话，只是自顾自说道：“耿丘，你说郭姑娘会喜欢这胭脂吗，我要什么时候送她才合适呢？”

耿丘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好在景珏铭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装好那胭脂便又抬步走了，耿丘半天后醒过神来，正要跟上去时，忽听耳后传来一声：“这位爷可是也要买些胭脂吗，爷您且说想要什么样的，奴家定替您拿个满意的来，就是您想要奴家抹的这杏色胭脂，奴家也能替您弄来！”

耿丘回头，正好看到面上涂得红艳的老板娘朝他不停地抛着媚眼，耿丘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什么都没说，马上拔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