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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过皇昏 作者: 长雷 字数:3173 更新时间:2011-07-21 13:31:00

一 我来也

刘苌是汉章帝的曾孙,河间王刘开的孙子,正正经经一个帝王之后,天潢贵胄,汉代皇室近支的后代只要不犯什么要命的错误,基本上都能得到一个爵位。不过刘苌混的很不尽人意,他太爷爷是皇帝,爷爷是藩王,爹爹是候,(可以看出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里,仅仅得到一个解渎亭侯的空头爵位,屈居在河间,领一点国家给的生活补贴(因为他没有正式工作)。

按说依解渎亭侯刘苌当时的情况确实应该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带领一家人塌实过日子,毕竟家世是显赫的,辉煌是过去的,存款是不多的。但刘苌有原则,家道虽然中落,爵位虽然不值钱,气派却绝对不能撂下,他的祖宗是高祖刘邦,武帝刘彻,自己虽然落魄了,万死也不能辱没了先人。刘苌当家作主以后咬牙把已经陈旧的侯府翻修一新,家里的仆人丫鬟老妈子一大堆,自己的生活可以将就一点,但有客人来的时候万万不能怠慢,左邻右舍谁要有个难处,别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朝他张口,刘苌脱裤子当钱也不会让求助者失望,因此一提起刘苌,所有人都泪汪汪的翘着大拇指:好人。

没办法,谁让咱姓刘!

这么死要面子的后果是严重的,刘侯爷只管大把大把往外花钱,既不节俭也不懂经营,很快侯府就被他掏空了,家里的家具越来越少,仆人越来越少,直到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刘苌才发现日子不好过了,不好过也得过,对外还不能露出一点生活困难的迹象,实在是很无奈。

和当时所有正常人一样,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刘苌也兴高采烈娶回家一房媳妇,因为家里人口少,没有那么多琐事,所以婚后夫妻俩感情尚好。

公元156年的一天,刘苌焦急的徘徊在自家由卧室临时改建的产房前,因为刘夫人即将临盆。这即将诞生的是刘苌的第一个孩子,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丑是俊,但刘苌心里是喜悦的。终于,哇的一声啼哭充斥了破败的庭院,是个男孩。刘苌高兴极了,夫人还真是争气。

这么大的喜事对于好面子的刘苌来说实在是要隆重庆祝一下的,再把已经空荡荡的家搜刮搜刮,刘苌大摆宴席遍请当地的名流士绅,亲朋好友,众人对这个刚刚降生的孩子都是赞不绝口,吃了人家的嘴短,这是一直延续到今天都没有更改过的定律,胆子再大的人也不会在谁家小孩的汤饼会上说哎呀,你娃长的真丑,长大了肯定是个败家子儿。刘苌收到了数不清的赞美之词,兴奋之余他摸摸空空的口袋在心里苦笑几声。

没办法,谁让咱姓刘。

此时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所生的这个长子,十二年后将成为汉王朝的统治者,将主宰帝国二十一年,也将把它一步步拉进毁灭的深渊。

刘苌给儿子取名刘宏,他希望刘宏能有宏远的前程,多年来的生活经历教会了刘苌一件事:凡事只能靠自己。这个生活经验的背后饱含着刘苌内心中许多无奈与不满,此时的汉朝皇帝是桓帝刘志,按血缘关系来说,刘志与刘苌还是堂兄弟,但刘志是个窝囊废,外戚,他惹不起,宦官,他惹不起,每天都得跟这些人斗智斗勇,最惨的时候连与心腹议事都要躲在厕所里,因此,他自己过的都很揪心,根本顾不上照顾本家的穷弟弟刘苌,刘苌也从未因为哥哥是皇帝而沾一点光,算了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到儿子身上。

家贫,但教育工作绝对不能放松,刘苌略认识几个字,文化水平不高,其实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家一代不如一代,就连刘宏长大以后能不能受封个空筒子爵位都很难说,因此,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凭真才实学,自己醒悟的晚,再去读书已经迟了,但儿子却是可以从小就培养的,刘苌把自己所识斗大的几箩筐字教给刘宏后就开始给他物色老师,附近十里八乡才学出众的人都是侯选对象,老师很重要,大意不得,精心挑选之后,终于认定了一位冠绝群儒的先生。刘苌兴冲冲的跑到这位先生家: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在下此次拜访,是希望您能到我家去教导犬子学习经天纬地之才。

“敢问您是何许人也?”

“不敢。”刘苌裂嘴笑道:“河间王刘开之孙,解渎亭侯刘苌。”

“敢问侯爷每月付我薪金几何?”

刘苌这时候已经身无余财了,但他固执的认为就连自己的这个刘姓随便拿到那家当铺都能当几个钱花花,况且他觉得学识渊博诲人不倦的先生是不会在乎工资有多少的,于是他很愉快的对先生说出了酬劳的具体数目,这笔钱少的可怜,但也是刘苌一家都勒紧裤腰带才能凑出来的,不可否认,他很有诚意。

“请马上出去。”先生说:“从外面把门带上。”

刘苌的自尊心遭受严重打击,他回到家对还不懂屎香屁臭的刘宏发了一通牢骚,然后独自蹲到墙角去生闷气。幼年的刘宏流着清鼻涕从此在心里牢记了一件事:自己家很穷,爸爸很穷,妈妈很穷,宏仔很穷。

气归气,儿子的学业是不能耽误的,万般无奈之下,刘苌只好把刘宏送进了附近的私塾中(汉代称之为蒙学),和那些平民家的孩子一起读书。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儿子,你要好好读书,你要记住,你姓刘。刘宏确实很伶俐,刚进学堂的时候书读的快,背的快,字也写的不错,先生对他比较满意,但坚持几天之后,刘宏就有点不耐烦了,他屁股上长钉子,坐不住,先天性多动症,时常逃课,刘苌必须经常到田间地头逮儿子然后送回学堂。好容易老实下来上一回课刘宏也不省心,不断给先生提一些莫名其妙歪瓜裂枣的问题,搞的老师心烦意乱,隔三岔五就把刘苌叫去,爷俩儿一同受教育。

丢人啊你!刘苌含泪对儿子说,原本你也是金枝玉叶,怎奈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要是还不努力读书将来必定要穷一辈子。

贫穷两个字再次深深印入刘宏幼小的心灵里,虽然暂时他还不知道贫穷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傻,知道这俩字包含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刘宏并没有因为老师的教育而转性,反而在心里萌生强烈的抵触情绪,他爱玩,爱到野外疯跑,自从老师常把父亲叫到学堂以后连这点权利完全被剥夺了。愤慨之下,刘宏完全放弃了对书本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兴趣,要么就在课堂睡觉,要么就在心里琢磨些希奇古怪的事。刘苌的忍耐程度终于达到了极限,他狠狠责打了刘宏一顿,打完了还不罢休,继续喋喋不休的数落,等到嘴皮子都麻了,刘宏才恭恭敬敬的说爹爹你歇歇吧,你说的对,孩儿知错了。刘苌口干舌燥之余倍感欣慰,毕竟口水没有白费,心中暗想孺子可教也,岂知小小年纪的刘宏在一旁也心中暗想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两不相干。

刘宏不仅没有从责打中吸取教训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干脆连私塾的门都不进了,每天就是玩,每次必要玩的鸡飞狗跳,闹的人仰马翻才能尽兴,刘宏时常在想,读书是最没意思的事,玩就不同了,简直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如果人一辈子什么都不做,能这么玩耍下去该有多么惬意。于是,他一直朝着这个幼年时立下的目标奋勇前进。

刘宏没有让自己失望。

他果然就这么玩闹了一生。

私塾的老师已经对刘宏丧失了所有的耐心,他责令刘侯爷把小候爷领回家,刘苌在那一刻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潦倒半生,只所以还在贫困的生活里苦苦挣扎就是盼望这个儿子能够长大成材出人头地,而眼下似乎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刘苌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已经不再认为姓刘就高人一等,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不比普通人强多少,但直到这时,儿子降生以后就寄予在他身上的希望并没有丧失怠尽,刘苌想最后再争取一次,点燃刘宏已经完全熄灭的求学之心。在刘宏被老师赶回家以后,父子两人作了一次貌似推心置腹的谈话,谈话结束时刘苌问道“我不想再责罚你,只想问你,你能悔改吗?”

“能。”刘宏坚定的回答道。

“能?”刘苌觉得这句话有点虚。

这次谈话依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看着虽然年幼但已经数次忽悠过自己的刘宏,刘苌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不争气,难道不能再生一个?

刘夫人对刘苌的建议基本上是赞同的,但她实在是过怕了穷日子,她怕再生下别的孩子以后无力抚养,当她把这个忧虑告诉丈夫时,刘苌沉思良久,豁然开朗道:“无妨,熬粥时多加把棒子面即可。”

其实刘宏自从懂事开始就没有任何家庭优越感,他并不在意父亲是侯爷还是老百姓,并不在意自己将来是否能继承爵位,贫穷的生活虽然让他没有新衣服穿,没有肉吃,但此刻他的心灵还是纯净的,他没有烦恼。

用不了多久,一件改变刘宏命运的大事即将到来。

作者的话
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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