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城出来，我屁股着火一样往家奔，进了小书房一看，胤祥和戴师爷正有滋有味儿的品着茶下棋，我冲过去把棋盘一抽，“别下了！糗大了糗大了！”

“怎么了四哥？”

“编瞎话没编圆乎。”我拿茶壶咚咚咚喝了几口水，“在皇上那儿撒了个小谎，他说下午要派人来家看看。”

“编的什么瞎话？”

“我不是想去要钱么？就跟皇上说家里房子塌了，没钱修，找他借点钱。”

胤祥翻眼看了看戴师爷，轻轻咳嗽一声，原来他的意思是要我别当着下人的面儿说这些要紧话，可我这小心肝儿慌的，压根就没在意他的举动，接着说：“皇上不借给我也就算了，我是真没想到他还要来验验真假，不但叫内务府的人来瞧瞧，连同什么顺天府？一杆子全杵到我这儿来。十三弟，你说，要是那帮人来家里一看，没遭灾也没塌房，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

“哎呀四哥！”胤祥急的直搓手：“我就说了不能去不能去，可你硬挺着不听！内务府的人要是查实了你府上屁事没有，回去回报皇上，即便咱们跟他老人家是血亲父子，你也脱不了欺君惘上这个罪名！”

“挺严重的么？”

“不是严重，是要命！”胤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了交部议处，重了由宗人府圈禁，弄不好连脑袋都保不住！”

“十......十三......弟，嘿......嘿嘿。”我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你不要吓唬哥哥，我这个这个......心脏不大好。”

“四爷。”戴师爷凑上来说：“十三爷说的句句属实，眼下最要紧是赶快想个补救的办法。”

真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记得小时候跟老爹撒谎撒漏了，最多就是挨顿臭骂，没想到放在康熙这儿连命都有可能丢了？我他妈这么热乎我图个什么啊。这他妈瞎话编的太没水平了，早知道我就说老丈人得重病，借点钱给他预备办后事儿。我抹了抹满头的大汗，拽着胤祥说：“好兄弟，你可不能看着哥哥落难了不管，你给想个主意，好赖先混过这一关再说。你不是跟内务府的什么官儿挺熟么？跟他说说，叫他帮着遮掩遮掩。”

“四哥。”胤祥叹了口气说：“这儿是天子脚下，内务府的人，你给他个天作胆他也不敢欺瞒皇上。”

怎么办？一分银子还没到手就遇见这么件要命的事儿，真要和胤祥说的一样把我关个十年八年的我出来找谁要青春去？都他妈怨三儿，硬把我窜掇到这儿来。我把身上的小褂子一把拔拉下来，拍着小胸脯儿后悔。

戴师爷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转，小心翼翼的说：“四爷，我倒是有个小主意，兴许能混过这一关呢。”

“啊呀老戴！”我一把攥住戴师爷的手：“患难见真情啊，我早就说了你比别的那些个光吃不下奶的污糟师爷们强老多了，你说说，什么办法？”

“四爷，轻点儿，手指头要断了。”戴师爷呲着牙说：“别，别这么使劲，学生受不住您的神力。”

“是是是。”我赶紧松开手，“老戴，说说，到底怎么混过去？”

“四爷，您不是对皇上说了，咱们府上的房塌了，皇上下午要派人来查看么？现在时候还早，咱们趁着内务府的人还没来，提前动手，捡着家里不打紧的房子拆上几处，内务府的人就算来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确实嘛，房子实打实塌了，十三爷若是跟内务府的人相熟，在旁帮着遮掩遮掩，这事儿也就过了，您可不比一般的官员，那些人都是办差办的上了路的人，只要装出个样子，再打点打点，该怎么回报皇上，他们自有分寸。”

“呵！行啊，这办法行。”我激动的满脸放红光，“不错不错，老戴我先记你一功，赶紧，叫上家里的壮汉子，拆房子！”

等戴师爷出去布置，胤祥皱着眉头对我说：“四哥，这戴师爷靠的住么？”

“管他靠的住靠不住，反正我混过这几天就该走......”一没留神差点儿把话说漏，我赶紧补上一句：“就该到山东去了，老戴，看着挺实在的一个人儿。”

“不能大意。”胤祥握起一枚棋子儿，“别忘了，大哥和八哥他们，都紧盯着咱们，要是露一点儿空子给他们，准要到皇上那儿狠狠下一副烂药。”

“不会吧，我没得罪谁啊，就看我这么不顺眼？”

“嘿嘿，谁叫咱们都是太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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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师爷先跑到门房，告诉他们今天不见外客，然后召集家里的精壮劳力，一人赏五两银子，汉子们乐呵呵的把银子揣好了，跟着戴师爷满院子找空闲的房子拆。说实话这些汉子在贝勒府没摊上过什么重活儿，又都年轻力壮，精力过剩，一听戴师爷下了拆房的指令，新鲜的不得了，抡膀子干的分外有劲儿。我和胤祥在小书房说了会话，就出来看他们施工。我瞧着有的房子里好端端的家具什么的都让砸在里头，不由有点心疼，虽然这些东西搬不动带不走，可咱是穷日子过惯了的人，不舍得糟践值钱东西，于是招呼戴师爷：“老戴，这么干可不成啊，里头那些个大家具怎么不搬出来？砸坏了多可惜？朝廷还不富裕，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嘛。”

“四爷节俭惯了，可......”戴师爷凑过来小声说：“您报上去的是家里的房没什么征兆就塌了，按着常理说，人能活着跑出来已经不错了，再把这些家具弄出来，怕是不好遮掩......”

胤祥笑着说：“说的在理，四哥，可不是什么钱都能省的。”

我一想，也是，没见人背着桌子衣柜逃难的，于是挥挥手：“去吧去吧，好好干着，还有，叫他们嘴严点儿，谁***敢出去乱说，我这暴脾气一发作，咬住谁就不松嘴。”

可拆房也不是件容易事儿，我是什么身份？当初盖房子那帮人没敢偷工减料，这房子盖的分外扎实，壮汉子们过了那股新鲜劲儿就有点懈了，加上天热，越干越慢，我看着这施工速度不由有点着急，胤祥对我说：“四哥，别太实在了，房子塌也不一定非得塌成一堆碎砖，去个顶，墙上弄几个窟窿就行，反正是糊弄人。”

好说歹说，总算弄出个大概样子，我还特意找了些人，穿的破破烂烂围着拆过的房子装着抹眼泪。等内务府顺天府的人进门之后，我又披上那身寒碜衣服，使劲憋出个苦瓜脸。

“老钱，老钱！你个***，过来。”胤祥冲着内务府领头的人嚷嚷。

“呦！十三爷，您也在这儿？”老钱估计跟胤祥很熟，听到召唤后颠颠的跑过来打千儿。

“那是，四哥家塌了房，我能不来看看吗？”胤祥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是是是，十三爷出了名的侠义心肠，奴才先办正经事儿，忙完了再来伺候。”老钱陪着笑说：“四爷，奴才领的是圣旨，要到塌房处看看。”

“那不是么？”我指了指刚刚拆掉的房子：“塌这么大一片，叫我这么一大家子怎么过？老钱你仔细看，可不能到皇上那儿昧着良心说话。”

老钱刚走近废墟，先前安排好的一帮子家人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就哭，戴师爷专门挑的嘴皮子利落，骂街没落过下风的人在这儿装可怜，哭着哭着，有的人就不当家了，平时练惯的脏话顺嘴而出：“老钱，房塌了，你***管不管。”

“没让房砸死也得饿死啊，老钱我吊到你家门口你信不信。”

老钱隐约听见干嚎里边夹着骂他的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我赶紧走过来冲着他们骂道：“滚！这***是天灾，又不是老钱拆的房，你们胡叫唤什么？”

“是是是，四爷，这是天灾。”老钱一本正经的说：“准是天灾，肯定不是我拆的，谁拆谁是孙子。”

下边这些人里好些都是刚拆了房的，听见老钱的话，七嘴八舌的回嘴：你他妈才是孙子。

我怕这帮王八蛋再说下去会漏嘴，一顿臭骂把他们撵走，转过脸换副可怜相，“老钱，你也瞧见了，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得到皇上那里实话实说。”

临时工程经不住检验，老钱稍看了看就感觉有点不对头，吞吞吐吐对我说：“四爷，这房真是自个儿塌的？我瞧着墙上还有镐头印儿......”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胤祥背着手插了一句：“老钱？四哥家的房确实是天灾嘛，你非要说有镐头印儿，这不是给顺天府找麻烦么？”

随同内务府来的还有顺天府，如果房子有人为破坏的痕迹，顺天府少不了得费力侦察侦察，这帮人最怕麻烦，听了胤祥的话后纷纷表示赞同：是啊，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瞧见，四贝勒家的房万万不是有人蓄意损了的。

胤祥又把老钱拉到一边儿，嘀咕了好一阵子。等再转过脸，老钱对手下人说：“查验清楚了，四爷府上的房子不知什么原因塌了这么多，你们核数造册。”

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把人全打发走，我长长出了口气，心想这下能在康熙面前对付过去了，不管他借不借我银子，反正不吃什么挂落就好，以后再要编瞎话可得好好的编，不能再犯低级错误。

无事一身轻，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惦记着小娘子，眼瞅着把要紧事儿解决掉了，我计划再趁着晚饭到她那儿去亲热亲热。一想起小娘子白里透粉的小脸颊我就忍不住眉飞色舞，厚着脸皮把刚替我说过好话的胤祥撵回家，溜回小书房好好洗了把脸，换上身得体衣裳，刚掇拾齐整准备出门，戴师爷跑进来说：“四爷，福晋回来了，到处找您，您是不是去见见？”

“见球毛了见，赶紧，再找个地方，我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