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在蛮族的荒原之上,一个身负重伤的男子正伏在马背上,任着烈马奔驰不停。他的血,就像是江南的柔柔雨水,正带着他生命的温度,渐渐离去。男子发白的嘴唇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话——血液,流失地太过迅速,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不清,神智也开始不清晰起来……或许,他就会死在这里吧?在离这个男子不远的地方,正有一支马队急急追来。为首的头领,挥动着金丝蟒鞭,在空中甩出了一道道刺眼的光线。首领不怀好意地嚎叫着,仿佛是在驱赶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
伏在马背上的男子听到了不远处敌人的挑衅之声,使尽力气,勉强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淡淡含笑,微微向远方望去。不远处,就是当年自己太祖父征战时坠崖的地方了。男子的眼眸中却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只是微微一笑,用宽大的手掌抚着这马的皮毛,幽幽地说道:“黑风啊黑风,你……你是故意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吗?啊——不过,这样真好啊——”不过说话之间,男子的坐骑黑风却已经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前方,前方就是悬崖。即便是作为牲畜的黑风也明白的,再往前一步,就是死地了。
男子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吃力地翻身下马。紧紧跟在后面的敌人见到了男子已经下马,便也在不远的地方纷纷下马了。首领轻蔑道:“哟,怎么——还是要逃吗,你这个懦夫?”“懦夫?”男子淡淡一笑,才道,“你这样说,也未免是太小看我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我们百里家的血脉。我们百里家的男人,从来都不怕死。但是,唯有好好活着,才能有希望啊……”“哦?”首领对男子的回答显得颇为意外,道,“唉,我原本以为你好歹是有几分心性的,想不到,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话来抬高自己——啧啧——”首领收起了手中的鞭子,幽幽道,“我啊,果然是错看你了啊……”隐约间,男子仿佛听到了江河奔涌的声音。
是啊,这处断崖之下,就是蛮族的母亲河——阿特里斯河。这河水哺育了蛮族十余万人的生命。唯有这条河,才是蛮族的命脉。小时候,他就听自己的母亲唱过一首歌谣。那首歌谣中有一句唱词:“我们蛮族的男子哟,一定要战死沙场。当战士们的魂魄重新聚集哟,就要埋在阿特里斯河的旁边。因为只有那里哟,才是真正的母亲怀抱……”男子收回自己的心思,不过浅浅一笑,便道:“那么,你觉得,我会选择怎么做?”首领轻挥金丝蟒鞭,冷冷道:“你,百里光济,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回去。
然后,我们的王会把你关在天牢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首领咬牙切齿道,“哦,不,我那尔善布大人永远是慈悲的。如果你能做得到——你就从这里跳下去,立刻!不过,这里足足有百丈高。哈哈,或许,你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已经死了……啊,这对你来说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忘记给我托一个梦啊,好告诉我,那摔成肉酱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滋味啊……”听到首领如此一说,后面的侍从们都窃窃笑了起来。那种声音,就像是苍蝇的嗡嗡声,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恶心无比。
而那男子不过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在黑风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只见那黑风仿佛瞬间变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冲开了那一对人马。那一队人马仿佛也被黑风的势如破竹的阵势给吓到了,纷纷后退避让。那黑风奔跑着,嘶鸣着,仿佛是在向自己的主人做最后的诀别。倒是首领,开始有些慌乱,但随即就镇定了下来。看到黑风跑远了之后,心中突然一沉,再回过头看去,男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尔布善大人!百里光济刚刚跳进阿特里斯河里头去了!”一个侍从尖叫着说。
“是么?”那尔布善略微一挑眉,淡淡道,“到底是条汉子。算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里这么高,下头水流又湍急,他不可能活下来。他到底是条汉子,把他带回去,只会让他死无全尸。不如,就这样吧。好了,走吧!……”说罢,那尔布善策马挥鞭,消失在了远方。***庐州。这千里之外的庐州却是一处极好的所在。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如今,正是三月,更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时候。外头的花儿都耐不住寂寞纷纷开放了。一时之间,姹紫嫣红,格外好看。
这庐州地处元国江南,素来有“人间天堂”的美誉。且这庐州的映月湖更是一处美景怡人的好地方,被人称作“庐州胜景”。整个映月湖形如半月,水流涌动,与隔壁的坠星湖相接,形成“星月相依”的美景。等到了夜晚,映月湖旁边的楼阁纷纷亮灯,光芒罩在静幽幽的映月湖上,更是显得格外动人。此时此刻,留欢阁中的人们突然开始嘈杂起来。原来,这一日有三位绝色舞姬将在留欢阁的湘妃台献舞。这留欢阁乃是庐州著名的风月场所。可是,这留欢阁向来主打歌舞,以艺悦人,唯有低等妓女才回以色侍人。
也因为这个缘故,更多的官员富商才愿意来此寻乐,以彰显自己的身份。这一日的三位舞姬均乃国色。其中的两位,乃是留欢阁的拔尖舞姬朴玉儿、苏锦儿。朴玉儿身材纤瘦,仿佛弱柳扶风;苏锦儿身材丰腴,却似牡丹临水,雍容华贵。至于另一位,虽然早就听说是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只见一个穿着碧色长裙的女子翩然而出,背对着众人轻舞。台下的坎坷纷纷起哄,喊道:“转过来!快转过来啊!”那身穿碧色长裙的女子先是不理,等舞了一会儿,便“唰”地一下转过头去,众人都吓了一跳——原来,那女子竟戴了一个无比狰狞的鬼脸面具。
待众人吓了一跳后,女子这才缓缓摘下了戴着的面具——原来,这女子并不是别人,正是留欢阁的绝色舞姬朴玉儿。这个时候,苏锦儿也已经登场。苏锦儿一袭牡丹红长裙惹人芬芳,朴玉儿一袭绿衣娇艳婀娜。这二人仿佛是两只蝴蝶翩翩飞起,让人心魂欲醉。正当二人跳到高潮之时,突然乐声停止,只见片片的浅红花瓣纷纷而落,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翩然而出。众人皆惊。这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瑶池仙子,不能亵渎。尤其是这一袭白衣胜雪,更是衬托出这女子的清丽之姿。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只见这白衣女子已经翩然而舞。在白衣女子的衣袖挥动之间,众人仿佛觉得有桃花芬芳,更是胜春之景。这个时候,朴玉儿与苏锦儿默契应和,三人翩然舞动。一时之间,观众全部静默了声音,只看着这三位绝代佳人飘摇一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见湘妃台的上空垂下了三根红绳。这三位女子皆持了一根红绳。那红绳却仿佛是垂自天上一般,带着三个女子消失了。留欢阁的后堂之中,三个女子褪下华服,“咯咯”地笑了起来。倒是苏锦儿先开了口,笑盈盈道:“我说玉儿啊,你也真是的,这样子就出去了,到底是吓了我一跳呀!”朴玉儿抿嘴一笑,缓缓道:“这有什么呢?那些臭男人,哪一个不是为了瞧我们的如花容颜才来的。
说到底,净都是些没心没肺的东西罢了,我吓他们一吓,又能怎么样呢?。不过,锦儿——你可知道老妈妈收了他们多少银子么?”这个时候,苏锦儿正从首饰盒中拿出了一支绣球珠花,似是叹息,幽幽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左不过只是留咱们一点脂粉钱罢了。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玉儿,你还看不惯么?”朴玉儿见苏锦儿正在细心装扮,便也不理会她,只是摘下了耳朵上的玲珑坠子,对着一直不语的白衣女子说道:“你倒是的,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跟我们一起跳舞了?”朴玉儿狡黠一笑,道,“莫不是你看上了哪一家公子,想嫁人了不成么?”那白衣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对着朴玉儿盈盈一笑,道:“怎会?我不过只是痴心舞艺罢了。
若是我真的想嫁人了,便也不戴这面纱了呀。”说罢,白衣女子莞尔一笑,道,“他们看得虽然是你们的如花容颜,可是我看得却是这舞艺中的欠缺。我觉得,咱们的合舞还有需要斟酌的地方。不如这样吧,半月之后,我再来,如何?”朴玉儿听到白衣女子要走,便下意识地抓住了那白衣女子的手,急切道:“怎么,你又要走了么?”苏锦儿听到此话,微微一颤。那白衣女子浅浅一笑,缓缓道:“你也知道,我爹娘向来是不允许我来这里的。我能来一次,也只能带着面纱——只是,玉儿,锦儿,若是我有能力,你们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去么?”朴玉儿淡淡一笑,道:“离开?我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出身,离开了这里,不管是到了哪里也不过是让人肆意轻薄罢了。
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去哪儿呢?”那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玉儿,你不要灰心,总有比这里好的地方。虽然你们只是这留欢阁的舞姬,但到底是委屈了啊。”朴玉儿轻轻“哼”了一声,道:“委屈?咱们这些人,到那里不是委屈!那些臭男人看见了我们,一个个都跟中了魔障似的,能有几个是有真性情的?若是没有,到底哪里,都是一样的!”白衣女子见朴玉儿大有自伤之意,不禁心中一沉,又不好再问,只得对苏锦儿道:“锦儿,你呢?”苏锦儿幽幽一笑,道:“我么……”苏锦儿话音未落,却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急急地进了来,对着白衣女子耳语了几句。
那白衣女子听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着苏锦儿和朴玉儿道:“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说罢,便摘下了自己的一对耳坠,给苏锦儿和朴玉儿一人一个,道,“我们姐妹三人能在此相见,实属不易。今日,雪初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一对儿耳坠,我便送给二位姐姐罢。希望来日有缘,我们再得相见吧……”朴玉儿听到颜雪初话中的伤感,不禁道:“颜小姐,您不回来了?”苏锦儿一听颜雪初要走,不禁立即起身到了颜雪初面前。颜雪初淡淡一笑,道:“唉,你们有你们的不如意,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
人活一世,都是一样的。罢了,罢了。如意,我们走吧。”说罢,如意扶着颜雪初便缓缓离去了。***今夜微凉。颜雪初与如意二人行至映月湖边,见空中明月幽幽,照在水中显得更为清丽动人。虽然,映月湖边有不少风月场所,可是这湖水依旧静谧安然,仿佛这世间的一起繁杂,都与它毫不相干。颜雪初缓缓踱步在湖边,对着如意低低道:“母亲——她真是那么说的?”如意点点头,恭顺道:“是。大小姐被册为齐王妃的旨意已经下了。老爷、夫人已经携了大小姐到上京皇宫去了。
听上头的意思是,大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二小姐您也要去的……”颜雪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低道:“我虽然也是不懂的,但是长姐的性子,她毕竟是——”如意低低道:“二小姐,以咱们颜家的家世地位,小姐们是注定不能嫁入寻常人家的。”这话刚一出口,如意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转而赶紧道,“雪……雪初小姐……”颜雪初浅浅一笑,道:“无妨。你说的是实话,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如意啊,我如今虽然是十五岁,可是按照咱们元国的惯例,女子十六七岁便也是要婚嫁了。
如意,你说,父亲母亲会安排我嫁给谁呢?”如意掰着手指算道:“唔,说起来,二皇子临王十八岁,三皇子宣王十七岁。临王骁勇善战,宣王精通诗书——这两位皇子与二小姐您都是很相配的。”颜雪初轻轻“哼”了一声,不屑道:“皇子?哼,皇宫哪里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不管我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说起来,我不过就是母亲加强与皇室联系的一颗棋子罢了。如意啊,若是可以,我真的想嫁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一辈子,就那么平平淡淡的,白首不离,那便是最好的了。
”如意听到颜雪初如此一说,心中便觉得不好,赶紧道:“夫人的确是心急了一些。可是,可是,那也都是为了二小姐你好呀。论起二小姐您的容貌与才学,必定是要嫁给皇室才是最好的,又怎能明珠暗投,嫁给山野村夫呢?……”“嫁给皇室才是最好的?”颜雪初淡淡一笑,道,“如意,论起年纪来,你可是还长我三岁呢?怎么有些事,你还……”话还没有说完,颜雪初自己便硬生生地把话给截了一下,指着前头道,“如意,你快看,前头——”如意睁大了眼睛往前头看去,只见湖畔仿佛是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趴在地上,仿佛是没了气息一般,一动也不动。虽然此时颜雪初虽然才不过十五岁,可是颜雪初自己已经顾不得什么害怕了,赶紧拉着如意道:“如意,快,快!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