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宴(下)
侯府有一个专门负责重要宴席的厅室。今晚的家宴就在此进行。
我和双儿行至门口,就听见屋里一阵一阵的交谈声,偶尔还伴着几个丫鬟仆子的笑声。
我前脚刚踏进屋门,姐姐的声音立马传来,“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怎么你也来家宴?你不是最目中无人自命清高的么?”说毕,还若无其事的挠挠头。
周围立马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有几个资格老一点的仆子甚至对我指指点点,资历轻一点的仆子则对我满是不屑。
我无所谓的扯扯嘴角,我在侯府什么地位心里清楚,若不是爹爹回府特摆家宴,我还不稀罕跟她们同桌吃食呢!
抬头却瞄见娘亲一脸的鄙夷之色,似乎特别嫌弃我又丢了她的脸面。心跳顿时漏掉一个节拍。
而此时,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夫人沈氏,也是一脸嘲讽的看着我,嘴里的说辞却显出了长辈特有的风范,也让在场的人惊了一惊,她说,“晴儿,快些住嘴!哪有做姐姐的这般调笑妹妹的!你佩茹妹妹身体有恙,快别刺痛她的心了!等你爹爹来了,又要责备你的不是了!”又说,“佩茹可还受的住久坐?你们爹爹面见圣上了,这会子就快到了。”
好一个会做戏的侯夫人,好一个深明大义的侯夫人!忍住要掉鸡皮疙瘩的冲动,我微微服了服身,礼貌的说着,“佩茹不孝,劳夫人担忧挂记。久坐不碍事。”随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儿则站在我身后。
大姐没好气的瞪我一眼,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先前的交谈声和笑声因我的出现而终止,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在我面前交谈,也好,乐得清静。
我略一环视,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婢女,是为宴席上端菜倒水用。娘亲身后站着的正是绿云,看到我正看着她,她倒也不心慌,略回我一个淡淡的笑,我心想这绿云心肠倒是不坏。
正想着,管家来报老爷已回,一干人等立马起身迎接。夫人由婢女扶着走在最前面,娘亲由绿云扶着走在其后,我心知姐姐又要与我争一番,索性让了她一步,她却故意撞我一下,脸上尽是挑衅成功的嘲笑,双儿想要为我出头,被我一把拉住,我朝她摇摇头。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你这趟远出,妾身甚是挂念。我儿佩毅呢?”夫人率先发起话来,随后娘亲等几个资历老一点的仆子也随声附和。
“呵呵,夫人辛苦了。此番是圣上旨意,命我去楼西县查探查探。佩毅说要换身衣服,马上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娘亲,我回来啦!”,这是弟弟侯佩毅了,乃夫人所出,小我三岁。只见他蹦跶到夫人面前,竟像小时候一般撒起娇来,惹得众人一阵笑。夫人嗔怪他不懂事,眼里却满是疼爱。
我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心里蓦地有些难过。这时爹爹朝我走来,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佩茹啊,怎么站在这风口里?伤寒可好些了?”鼻子有点酸,我强忍住想要哭的冲动,直摇摇头,“佩茹想念爹爹,伤寒总算好了。”
“呵呵,我的佩茹长大了,几日不见,越发水灵标致了!”
“是呀是呀,二姐好漂亮!像仙子一样!”弟弟随声附和着爹爹。我心想,完了,这不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送吗!
果不其然,大姐眼里喷出浓浓的火苗,恨不得烧死我,而夫人眼里也是快速闪过精光,一丝狠劲展露无遗。只是娘亲,我不清楚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
算了,说好的见招拆招,“爹爹,你看弟弟这张嘴贫的,许是跟你出去几日,胆大起来,你可要好好调教他。”在爹爹面前,我有些松懈了,完全忽略了一双眼睛在狠狠的盯着我,狠狠的打着算盘。
“好好,快别站在这里唠了,赶紧摆饭吧,你们不饿,我和佩毅都饿了。”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往屋里走。这就是我的爹爹,一个善良的、没有架子的爹爹。他知道我在侯府不受待见,就想给我多一点的疼爱,只是他不会明白,这样多一点的疼爱,有时候对我来说是个麻烦事。
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我是个庶女。
饭菜很快摆上桌,爹爹一声令刚落,夫人和娘亲同时往爹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夫人有些意外,有些不悦的盯着娘亲,娘亲低下头,快速的抽回筷子,而此时,弟弟也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并嚷嚷着,“二姐、你太瘦啦!多吃点肉,才有力气长得更漂亮!你看大姐多胖!”众人又是一惊!
“喂,臭小子,你说谁胖呢!”大姐“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脸拉得老长,很不高兴。
“嘿嘿,大姐,你摸摸自己的下巴,我都见着有两层肉了。”某人已经很生气,我这傻乎乎的弟弟还浑然不知。一众的丫鬟仆子面面相觑,我也放下筷子。
“晴儿,弟弟也是同你开玩笑。你年纪最长,可别跟弟弟妹妹一番见识。仔细惹恼你爹。”呵,话中有话!精明莫过夫人,还不是冲着我来的,你宝贝儿子也帮我,看你怎么办。我心里一阵冷笑。
“一家人一起吃饭,什么惹恼不惹恼的,佩毅,不许顽皮!你晴姐姐这样挺好的,倒是佩茹,果真瘦了些,只不过你伤寒未见得好全,仍吃些清淡的吧。”说完,也是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小青菜,一并吩咐众人继续吃着。
我头皮一阵发麻,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竟都向着我这小小的庶女,夫人的心里肯定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只是在爹爹面前,还要装出贤惠妻子和好主母的样子来,真真是辛苦了她。
我压低头小心的吃着饭,整个家宴过程没有说太多话。说多错多,何况我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偶尔弟弟与姐姐拌几句嘴,我也听着不语。
吃毕家宴,大伙各自散去。双儿扶着我回去,也不曾说话。只是快到我的屋院时,有仆子来说,爹爹请我去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