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血染霜华

时间一天天飞逝，漠晨已把与虢超决斗的事告诉了。虽然所有人都认为此去艰险，但漠晨为了泠霜还是决定一搏。众人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但钦枫会跟随漠晨一同前往。如果对方耍诈，那便是他登场之时了。

十一月十一，漠晨让钦枫遥遥地跟在自己身后，来到了相约的地点。虢超已经到了，一身白色的泠霜站在他的身边，眼神还是那么淡漠。

“你来了？”虢超淡然道。

漠晨微微点头，手却已是拔出腰间的佩剑攻向虢超。虢超见漠晨攻势已到，亦不犹豫，拔剑击出。

漠晨余光扫了一眼泠霜，见泠霜的手紧紧握拳，却不知她是在为谁如此担心。

两剑相交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响。因为不是漠晨平时配合的青锋剑，所以他未能在剑中贯注一点灵力。不过，感受对方的来剑，亦是没有灵力的倾注。漠晨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虢超并没有耍诈。

在公平的情况下，两人的实力并无太大差距，拼的就是心态了。此时虢超心态平和，一招一式都极为稳健；而漠晨心中系着泠霜，见自己久攻不下，心中不免有一丝急躁，稍稍显得有些处于下风。

然而此时，虢超见自己稍占优势，不禁也是有些取胜心切，出招趋向于进攻，而在防守端却出现了空当。漠晨因为与将士们的历练，在战场的经验和战机的把握上成熟了许多。找准时机，向虢超疏于防守之处攻去。

虢超心中一惊，虽及时防住，却一下子落入了下风。漠晨连攻几招，虢超渐渐防守得措手不及。漠晨一剑向虢超毫无防备的下腹刺去。

眼见就要得手，却见一道白色的虚影挡在了虢超身前。漠晨有种不祥的预感，却收不住剑。“嗤”，一声弱不可闻的轻响，剑受阻停了下来。瞬间，眼前一红，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脸上满满的都是温热的液体。

轻轻拭去眼前的热液，漠晨颤抖着睁开了眼睛，脑海中瞬间“轰”的一声炸响，变得一片空白——挡在虢超身前的，竟然是泠霜！他的剑，竟生生地刺入了泠霜的体内！

虢超眼中似笑非笑：“泠霜，你这又是何苦？”

泠霜的声音颤抖而虚弱，却十分坚定：“保护大人……是泠霜……应尽职责。”

“泠……霜……”漠晨已不忍再喊这个名字，喊出口时，只觉得心中刀绞一般的痛。曾经的幸福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她却为了保护他们共同的敌人而宁可死在自己的剑下！虽然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但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接受？难道，真的只有到来世，才能与她结缘吗？

泠霜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尽力气将剑从自己的体内拔出，又咳出一大口鲜血。双腿渐渐软去，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中向一边倒去；美丽的双眼也轻轻阖上，只有腹部的鲜血仍在不断涌出。

“游戏结束了，我们都没有输，是她输了。”虢超的声音冰冷无比，在漠晨听来又是那么讽刺。

“不——我要杀了你——！”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泠霜，漠晨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举剑疯狂地攻向了虢超。

虢超的嘴角扬起笑意，漠晨的进攻看似凶狠，实则已是漏洞百出，看来是将他击杀的好机会。一箭双雕，今天他的功劳可就大了。只几个回合下来，漠晨就被虢超击伤。

眼看虢超的剑已经到了漠晨的胸口，却见林中飞出一道青光，击在虢超的剑上。虢超顿时手中一麻，剑落在地上。他向后大退三步，抬眼一看，只见钦枫已站在漠晨的身前。

虢超又是一声冷笑：“你们朝廷军自称正派，不过也是一群如此卑鄙的小人。在比武之后偷袭我不说，居然还设埋伏耍诈！无耻至极！就你，不配再与我比！”说罢，结起手印，向南飞遁而去。

漠晨看着虢超的身影，无言以对。却见此时，泠霜的体表覆着一层青色的光芒。漠晨问钦枫：“泠霜她现在这样，是怎么了？”

钦枫摇头，说不出所以然。

漠晨终究仅仅是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我再陪她一会儿。”

钦枫不再说什么化作一道青光向北而去。

漠晨缓缓走到了泠霜的身边坐下，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泠霜体表的青光渐渐进入她的体内，而黄色的光芒则从她的体内溢出，缓缓消散。漠晨认得，那是朔桀的控灵术。想起朔桀所说，泠霜死去，控灵术自解，难道真的……

漠晨不敢再继续想象，那苍白色的脸庞更是让他不忍再看，只得抬起头看向远处。景色一片朦胧，所见之物均如同隔着水珠透视一般模糊成一片。一滴冰冷的水滴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滑下，似乎是砸在了泠霜的脸庞之上。

不知为何，漠晨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怀中的泠霜。只见泠霜正费力地睁着双眼，嘴唇在动着，却听不见她的任何声响。漠晨只是从她的唇语分辨认出，她是在喊他的名字。拿出俯下身，在她耳边轻柔道：“泠霜，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我们军队中有医术高明的药师，她一定可以救你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泠霜摇摇头，声音十分微弱，即使漠晨的耳已贴在她的唇侧，也只能勉强听到她的话语：“没用了……我想，我今生……已是无缘再续了……”

漠晨刚想说什么，泠霜早已艰难地抬起了的双手却抚上了他的唇：“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吗？我想……把最后的话……说完……”

漠晨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涌了出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泠霜却是轻轻笑了手从他的唇顺着脸颊缓缓移至眼睛，替他拭去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都还没有哭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居然……会被虢超的……花言巧语所骗？不过……你那一剑……将你的真情……带入了我的体内，我的神识……已经被唤醒了。”

泠霜似是说累了，歇了口气，才接着道：“我还能……以我自己的身份……再见到你，真的好高兴，只可惜……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希望……来世……还能再见……”

将心中所想终于说完，泠霜的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笑意，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终于，双眼轻阖，手从漠晨的眼角边落下，捶在了草丛中，“沙拉”一声轻响。她轻盈的身躯，亦如同千斤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漠晨身上。

“泠霜——！”与此同时，漠晨一声怒喊。回答他的，却只有空洞的林中传来的回音，还有惊起的鸟雀的鸣叫声，而再也没有那个美丽女孩甜美的“漠晨哥哥”的呼唤声了。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成片的落叶。树上的残叶也被刮落，随风越行越远，如同逝去的生命一般再也不回头。

绵绵的细雨从天而降，冲刷着两人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漠晨的伤口被雨水浸润后一阵剧痛，怀中的泠霜却连皱眉也未曾有。她或许再也不会感觉到伤口被雨水冲刷的疼痛了吧？只是，她本该感觉到的疼痛，却加倍地痛在了他的身上、痛在了他的心里。

雨水混着两人的血水，在两人周围的草地上积起一个个鲜红色或暗红色的血潭，并不断向四周洇开去。渐渐地，血水渗入地下，滋沃着泥土。

草地上开出了一朵朵鲜红色的花儿，如血一般刺眼。放眼望去，分不清地上是血液还是花朵。然而，淡淡的清香却掩盖不住那血腥的气味，掩藏不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丽生命的流逝。

漠晨轻轻捧起泠霜的脸，那脸颊冰冷无比。从眼帘垂下的睫毛上，也已是结起了一层白色的霜衣。

面对爱人这般的境况，漠晨不禁吟起了哀伤的曲词：

【沙头雨】

细雨凄凉，纷飞落叶随风远。芷香清浅，难引单飞雁。

生死相隔，血染黄泉恋。诀别怨，此生长眠，徒惹昔人念。

照理说，腹部的伤是不会致命的，甚至不能算重伤，可是泠霜她为什么……莫非真是天意弄人？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看着泠霜在自己怀中离他而去却毫无办法。若现在就这样阴阳两隔，难道他们此生真的无缘吗？不！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他要与她在一起！今生，来世，直到永世！如果现在她留他一人，来世，他们还有缘再见吗？就算再见，他们还会相互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