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夕落村。

朱红色的夕阳透过淡淡云彩，洒在这片安静祥和的小乡村上，屋檐上稀稀落落的狗尾草碰上这样的夕阳，在风中摇晃了几下，好像也是沉醉在这片美景中。

景物迷人，不过人们可没有在意这个。

乡村和市镇一样，为了取水方便，一般建在河水之傍，流经这个小山村的河流叫做碧霞河，河水不仅清澈见底，甘甜可口，且里面盛产一种名叫“伙头”的黑鱼，这种鱼不仅肉质鲜嫩，身体里面还会像河蚌一样产珍珠，所以这个村子里有许多打渔的。

村口，碧霞河边的沙滩上。

这时候，已经过了忙乎的时间段，大家都在收拾着渔网，或是卸下刚刚上来的鱼，准备回家。

一个卷着裤脚，一脸褶皱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空荡荡的渔网和鱼篓，又看了看这时候波光粼粼的水面。

“刘大娘，又没打到鱼？”一个年轻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走上前来带着一分戏谑说道。

“我老太婆打得到打不到鱼，要你管。”

“不是，刘大娘，你说您这么大的年纪了，又是个女的，何苦再干这个活呢，您在家里做些针线活，不也能养活自己么！”年轻人眼见这个老太婆横眉冷对，也不生气，笑嘻嘻撂下出这话。

“怎么，打鱼这东西还只能是你们男人干的不成？”那个姓刘的老太婆气道。

“刘大娘，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看我笑话是么？欺负我孤家寡人无儿无女是么？”刘大娘开始大声的嚷嚷了起来，周围在忙活自己事情的渔民看到了，纷纷放下手上的活，上来劝架。

“哎呦，你说你这个老太婆，你以为我爱搭理你啊，扫把星，一个大姑娘跟着一个男人跑到这里，两年客死了丈夫，五年客死了女儿，你说这样的事怎么都让你摊上了呢？按理说您这一个寡妇天天呆在屋里得了，非要干你男人以前的活计，我说这二十年来怎么打到的鱼一天比一天少，鱼肚子里面的珍珠一个比一个小，我看就是你身上的煞气，你一来，整个碧霞河都被你搞脏了。”

这个小伙子这话一说，正好戳中了刘大娘内心中最不容许别人触痛的地方。

气得跺了一下脚，抄起手中的一个鱼竿，呲着牙，大骂一句小兔崽子，使劲朝那个小伙子头上打去。

“哎呦，老寡妇疯了。”那个人嚷嚷一声，一看情势不妙这个女人真的有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势，赶忙撒腿跑了。

周围的二三十个渔民见情势不妙围上了那个已经穿上布鞋，嘴中骂骂咧咧要追上去的刘寡妇。

被人一围，刘寡妇追不上那个人，口中开始大骂这些人没有良心，狼心狗肺。

然后像是没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蹬着腿，大声嚎叫，语无伦次哭了起来。

良久，周围围着劝架的人也纷纷哀叹两声走了。

一个老渔民看她孤身一人，老无所依，加上她今天已经是三天没有打到鱼了，就从自己的鱼篓里面跳出了一条个头大的，走到她身边，放到了她的鱼篓里面。

“我的鱼篓，只装自己的鱼，把你的臭鱼拿走。”

那个渔民顿了顿，还是叹了一口气，把鱼放了进去，扛着自己的鱼篓走了。

这时候整个河边的沙地上只剩下这个老太婆坐在地上哭泣的身影。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这个老太婆哭够了，站了起来，恨恨的看了看鱼篓里面的那条黑鱼一眼，利索的弯下腰，掐住鱼鳃，一下子又给扔回了河里。

看了看河面上那个涟漪越来越大最终水面变得平静，她脸色也有些平静了，疯颠颠自言自语：老伴啊，咱们只吃自己打到的鱼，是吧。

继而她脱下了鞋子，拿起竹竿，踏上小船她又重新回到了水中。

即便黑漆漆水面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其实她的技术并不高明，撒网捕鱼也是一个体力活，这个村子里面只有最有劲的年轻人，或是有经验的男人才干这个。

而她只是一个年老体衰的倔老太太，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能够勉强果腹，运气不好当然要饿肚子了。

老太婆的小船划破水面的宁静，朝河流的更深处走去，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坐在船头，她整理了一下网，佝偻着腰朝水面下撒了过去。

收网，提拉，空的。

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老太婆焦干的嘴唇已经裂出了血。

坐在船上，一点一点仔细扣下网眼里面的水草，然后她又佝偻着腰，朝水面下撒去，这时候她已经累的喘不过来气了。

收网，她很虔诚的说了一句老天保佑，提拉——空的。

老太婆，近乎是绝望了，还是不说话，抿着嘴开始大把大把地掉眼泪。

与刚才不同，这次则是默默地流眼泪，只不过看起来更为心酸。

她太累了，想要收网回去，但是回去又能怎样，还是没有食物。

这时候，月华在水面轻轻晃动，她突然想起了早就去世的老伴，他好像就站在水面上，看着自己，微笑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老太婆好像重新有了力量，默默站起来将眼泪抹了抹，抽泣一下，站了起来。

重新抠下网眼里面的一颗颗水草。

抬起那个老伴留给自己沉甸甸的渔网，自己只有力气撒这最后一下了。

要是还是没鱼，自己只能饿死了。

老太婆颤抖着双手提拉，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喜色。

不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