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曲唯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双手捧着脸，静静的看着母亲。

曲禅悦正在灯烛下赶着针线。她在为曲唯做着一件女孩儿的衣衫。柔和的面庞，淡淡的神色，映着朦胧的烛火，很美。

曲唯能从她脸上看到幸福的神色。

曲唯在床上翻了个身，淡淡的竹香飘了过来，她恍恍惚惚想睡觉。

又望了娘一眼，她含糊地说：“娘不用急着为我做女装，反正已经穿了这么多年男装，我都习惯了男款式。今天我才知道，云艽以前，还想着嫁给我，那个傻丫头真的很有意思！”

曲禅悦对她笑着说：“你不着急，是我着急。毕竟只为那个人，我让我的女儿穿了十一年男装，对我女儿多么的不公平！你也说了，云艽以前想嫁给你，这是多大的误会。要是再等几年，小姑娘对你情深意重，我看你倒是拿什么娶人家？”

曲唯想着云艽受挫的样子，憋不住的坏笑！

曲禅悦叹息了一声，柔柔地说道：“我的唯儿打扮成女孩的样子一定非常美，比云艽还要美，娘迫不及待地想看看！” 曲唯抵不过周公的呼唤，“嗯”了几声，沉沉睡去。

曲禅悦看着曲唯，默默地叹道：“心思那么单纯，总是那么容易睡去。”

曲唯已入梦，梦里，杏林里的蝴蝶在枝头停停落落，翩翩起舞……

不知几时，曲唯募地惊醒，身旁的母亲全身散发着寒气，眼神从未有过的凛厉。

曲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张口想问。

曲禅悦给了她一个噤声的动作，将手里的帔霞剑握的更紧，并转身摘下了墙上那把青铜剑塞给了她。

剑身的冰凉让曲唯头脑立刻清明，全身紧张起来。

母亲低头覆上了她的耳朵，小声的嘱咐，：“不要说话，我的床下有个暗道，你马上下去，那里通向杏花林外，找到你云康叔叔，让他带你到后山！”

曲唯立刻拉住母亲的手，他感觉到母亲的手渗凉。她想对母亲说，我不走！

可是，竹屋外响起的沙沙脚步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脚步声极小，曲唯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任她再马虎，也知道来者不善！

曲禅悦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沙沙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里叹道：“还是来了！”

窗上已经映出了黑影，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要进来了！

曲禅悦不敢再等，她伸手抓住女儿的衣襟，不容分说把她塞在了床下。

暗门打开，曲唯一下子跌落下去。

她连忙提气站稳，漆黑一片。只听得见母亲的声音急急传来：“摸黑直走，路只有一条。记住，不要回来找我，如果我脱险会去找你。”

暗门“咣”的一声合上，曲唯再没有和母亲说话的机会。

短暂的慌张后，曲唯镇定了下来，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能在很短的时间分出利弊。

她知道，母亲是要保护她。

母亲留这暗道，她以前从不知道。母亲是早防备着什么吧！

现在既然把她丢下来，曲唯就不可能从这里再上去，只有按照母亲的话去杏林外找出口。

想到这里，曲唯一刻也不敢再耽误，她必须上去帮助母亲，不能让她孤身奋战。

曲唯摸着土层迅速地转身向前走去。

曲禅悦静静地站在竹屋里，全身戒备，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

帔霞剑十年未用，但锋利依旧。

她心里涌上诸多的哀伤，深深的悲怆：“还是找来了，还是不肯放过我。尚安慈我躲了你十一年，终于，还是败给了你，被你找到了。文恪，你还是没有管好你的女人！”

竹屋外的人，忽然用蛮力踹碎了竹制的门窗，一团团黑影相继跃入竹屋内。

曲禅悦早有防备，挥剑直接刺向来人的门面。

对方一个闪身避过，摆刀直削曲禅悦前胸。

曲禅悦退出数步，飞身从窗口跃出。

十多条黑影跟随其后，步步紧逼。

曲禅悦身形灵活，一个扫腿，两个黑衣人相继跌倒。

没等他们起身，曲禅悦剑如灵蛇，挑断了他们的颈脉。

猩红的鲜血立刻溅染了她的裙裾。

身后其他的几条黑影齐齐向他窜过来。几条闪亮的利刃砍向她的肩臂。

曲禅悦飞快转身正面应敌，提剑架住了左边两人的尖刀，并飞起一脚踢向右边一人的心窝。

来人一个不防，正被踢中。

他发出一声闷哼，直接跪地。

可其他几人并非等闲。看出曲禅悦武艺超高，迅速改变了策略。分开几路，将曲禅悦团团围住。

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起提刀冲上去。

四面受敌的曲禅悦不敢硬拼，只得一个纵身跃起，紧紧攀住屋前略高的杏枝。

下面几个黑衣人的尖刀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金属相轧声。

曲禅悦趁他们分神，松开树枝，一个俯冲，头朝下坠落下来。

她柔软的长发混着白色的杏花，裙裾也随风飘散开来，像个堕入凡尘的仙子。

她的剑，一下刺中一个黑衣人的头顶，黑衣人都没有来得及闭上惊恐的眼睛就当场毙命。

曲禅悦抬脚踢飞尸体，没有一丝停顿，反手挥剑直刺另一个人的前胸。速度太快，此人躲闪不及，被刺中右胸，痛得发出凄厉的惨叫。

其中一人趁着曲禅悦无法分身，直砍向曲禅悦的腰际。 曲禅悦握着没有抽出的利剑，顺势躲到被刺中人的身后。对面的利刃结结实实的又给这倒霉人的腹部来了次重击。这一下都快将他的身体分成两处。内脏都出来了，他顷刻毙命。 腥臭的内脏加着血液的铁锈味儿飘荡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但是曲禅悦没有时间考虑，今夜她的招数狠辣绝决，没有一丝犹豫，全为夺命。

曲禅悦扔掉手中尸体，直击正前方。

对面黑一人堪堪躲开，还没来的及出招。曲禅悦鬼魅一般绕到他身后，伸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她一用力，“咔”的一声骨折声，又一人颓然倒地。

接着，曲禅悦持剑后退，将帔霞剑横在胸前。背向一棵杏树，寻找机会。

她眼里满满的杀伐之气，剩余的黑衣人不寒而颤，顿住脚步不敢贸然上前，只将曲禅悦围在中间与她对峙。

曲禅悦深深吸着气。暗夜里，月白色的衣裙尤为显眼，她很美，像天外的落仙，可偏偏没有一丝柔弱。

四周的黑衣人像蛰伏的野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而且今夜的来人绝不止眼前这十几个。

曲禅悦注意到杏林外，竹屋后的幢幢黑影，那里是埋伏的弓箭手。

曲禅悦知道，今夜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她只盼望曲唯，云康和他的两个孩子都安全。

一阵悲锵涌上曲禅悦的心头，她叹：“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呢？我亏欠云康那么多还没有还，我甚至没有给女儿做完一套女儿装。”

她又庆幸那一条暗道。

初到岗山时，云康辛苦了五年在两座竹屋下修下暗道。

只是这暗道，没有像曲禅悦说的那样，是通到杏林边的。它直通后山，是最后的退路。

这暗道只有她和云康知道。只要下去就不可能回头，只能一直向前走，不走到一个时辰，到不了出口。

敌人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有了绝决的心。

曲禅悦最怕的就是女儿不肯放下她不管，同她一起陷入险境。

曲唯是个执着又有担当的孩子，或许为了她，会做出螳臂挡车的事。这一点曲禅悦是万万不允许发生的！

“唯儿，”想到女儿，曲禅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娘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对不起……云康，对不起……”

已经没有选择了。

踌躇片刻，黑衣人又亮出了利刃，齐唰唰攻向曲禅悦。来势汹汹，咄咄逼人。

曲禅悦提剑应战。

一把帔霞剑快如闪电，活如灵蛇，左右穿梭。

远处只看得到她月白的身影上下翻飞，剑光之下，不停地听到闷哼的声音和倒地的钝响。

十几个黑衣人对战曲禅悦一人，没有取得半点优势占得半点便宜。

曲禅悦如暗夜的幽魂，眼中布满了血丝，决绝的神色令人生畏。她身边黑衣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帔霞剑今夜饮足了鲜血。

最后一个黑衣人终于倒下。

曲禅悦额头上渗着冷汗，她以剑支地，半跪着休息。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如玉的脸上溅着一行血迹。她不断地喘着气，。体力有些透支。她明白，自己再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一声女人的轻笑幽幽传了过来。

黑暗里缓缓的走出了一个婀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