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殿。

乔月坐在镜前，周默拿着一把桃梳，轻轻理着她的秀发。

镜中容颜三分朦胧，七分却已倾城。乔月眉眼含春，心里想着事儿，连带着表情也明媚了起来。

周默打趣道：“师姐再想什么？这么开心？”

她轻声言道：“没什么。”

“是不是再想楚桢玉楚师叔？”

周默的话一下戳中她的心事，好胜的她此时也像小女儿一般，双颊染上了红晕。微嗔，“默儿，不要乱讲。”

她偷笑，“好好好，我不说，您呀，就自个儿偷着乐吧。”

听她打趣，乔月脸更红了。看着镜中为自己梳发的人，她说：“侍卫已到容和，也不知楚哥哥肯不肯接那道密旨。”

周默道：“您就放宽心吧，楚公子会接的，于国家于楚府，再不济，于您的交情，他都会接下的。”

乔月嗯了一声，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枚梅花钗，“默儿，用这个吧。”

周默将桃梳放下，从她手上接过那枚钗子，轻轻别与发间。乌黑亮丽的秀发，加上几朵梅花，越发将人衬得娇嫩了。

满意的点点头，乔月起身，“我去趟玉虚殿，你不必跟来。”

周默颔首，“您慢些。”

出了青桐殿，一路直往玉虚。

停到玉虚门前，侍从通报后，引着乔月往后院走去。走到楚桢玉门前，侍从停住脚步，“公子在屋里，小的不便进去，您请吧。”

乔月微笑，“有劳。”

上前几步，扣门。

“进来。”

门被推开，乔月走了进去。楚桢玉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对于来人是谁，并不关心。

扯过一个凳子，坐于床前，她道：“楚哥哥，我来看你了，身体好些了吗？”

翻过一页，凉凉说道：“托公主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见人态度冰冷，乔月不自然的笑了笑，“那就好。”

说罢，两人无言。

乔月痴痴的望着他。

时间飞逝，书一页一页的往下翻，他皱眉，“公主来此只为了看我？不想说些什么事吗？”

乔月猛地回神，脸色通红，“有、有事要说的。不知楚哥哥对于密旨一事……”

“我明日下山，还请公主早些做准备吧。”

乔月一愣，又眉开眼笑，“嗯，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准备。”

说罢，也不等他讲话，欣喜的离开了。

人走后，楚桢玉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暗淡，三年前，从乔月追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久后还要回去那个是非之地，只是没想到，三年了，唉……

掀被，穿上靴子，整整衣衫，大步往混沌阁走去。

从楚桢玉院子出来的乔月遇到了丫头，丫头手里抱着一个酒坛，满脸笑容的往酒窖走去。

一身粗布衣，面丑，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真不知楚哥哥为什么会看上她？

“喂。”

听到有人讲话，丫头扭头，见人是乔月，冲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师姐好。”

她冷漠的点头，“身上的鞭伤好了没。”

丫头弯弯眼睛，“谢师姐挂念，已经好多了。”

乔月面容有些僵硬，“那就好。”

看着对自己笑的这么开怀的人，她心里有些异样，缓缓问道：“我打了你，你为什么还肯、对我笑得这么开心？”

丫头哦了一声，将怀中抱着的酒坛放下，又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颇有长谈之势。“师姐只是依命行事，又不是存心，所以，冤有头债有主，我是不会对师姐心存芥蒂的。”

乔月后背一僵，她突然间想到王仙儿那日对她所讲的话，那时她还很讨厌站在面前的丑丫头，也就没说。

虽说自己没有参与，但也知道。

知情不说，便已欠债。

思此，她面色一缓，“在上衡还习惯吗？”

丫头点头，“山明水秀，安静恬适，还有处处护我的师父，我很喜欢这里。”

本打算与她心平气和说几句，尽尽师姐的本分，哪料她一张口提起了楚桢玉。一句‘处处护我’让她一下黑了脸，“我还有事。”

说罢，乔月甩袖走人。

丫头疑惑的眨眨眼睛，怎么了这是，眨眼就变脸？

思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抓抓头发，疑惑的抱起酒坛子，往酒窖走去。

混沌阁中，长生老人严肃的看着他。

“决定了？”

楚桢玉半敛眼眸，“是。”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为师尊重你。只是你要知道，一入朝堂深似海，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让你抽身了。”

楚桢玉道：“我知道。”

“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坐于矮塌上的楚桢玉伸手给他斟了一杯酒，“很多原因。皇命，打着我的名号在江湖肆意妄为的人，还有丫头，她不适合呆在上衡。”

长生老人抚着胡须，“也好，既然决定了，就先回去吧。若是皇帝虐待你，你就回来，师父护你。”

听言，他身躯一震，抬头看着对面的老人，那个陪他长大的人，那个遇到危险总把自己揽在身后的人，如今为了自己，不惜与皇族为敌。

虽说江湖与朝廷各不相干，若是损了龙威，难保那人不会动手。他怎么能为了自己，再次把师父拖进泥潭呢。

扬唇一笑，“师父您就放心吧，徒弟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都知道。”

长生老人哈哈一笑，舒了一口气，“你也知道自己当年是个愣头青，真是不容易。”

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当时最怕你钻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听到他说自己的儿时糗事，楚桢玉有些难为情，“师父，您还记得？”

长生老人眼睛看向远方，悠悠道：“怎么能忘呢，你是我最亲的人了，又怎么舍得忘呢。”

楚桢玉鼻头一酸，给他斟酒，强颜欢笑道：“师父，喝酒。”

长生老人看着泛着涟漪的酒水，愁眉苦脸道：“唉，你要是走了，可就没人给我下山打酒了，山高陡崖，真是要难为死老人家喽。”

楚桢玉扶额，师父这是在为损失免费的苦工而哀怨吗？

真是、

无良。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日头偏西，楚桢玉才起身告辞。

出了混沌阁，楚桢玉开始找丫头。翻了半个玉虚殿，愣是没找着人。有些无奈，直接去账房找了青儿，或许她知道呢。

处于柜台后面的青儿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看着锦衣裘暖的公子，讶然道：“公子问我姑娘在哪，我问谁？”

楚桢玉一抿唇，“你也不知道？”

“等等。”青儿抓着头发，一脸的为难，“我好像知道姑娘在哪？”

同处账房的一个老先生抬起头，摸着胡子说：“公子找丫头姑娘吗？我今日见她抱个大酒坛往酒窖方向去了。”

经他这么一说，青儿恍然大悟，“对啊，我今日也在归兮楼见到她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神神秘秘？楚桢玉皱眉，她又想做什么？

跟青儿又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直奔酒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