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啸虎楼
玉虚殿里,丫头的小院儿。
握着剑的黑衣人立在院子里,看着对面提着短剑,同样是一身黑衣的人,眼睛眯了又眯,身形伟岸,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沧桑,不像涉世不深的少年郎。
这么一个有气势的人,只要是见过一面,就不会忘却。
可惜,自己从没有见过他,也就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将剑提在胸前,脚下蓄力,她决定先发制人。
身影一闪到他眼前,泛着光的剑狠狠向他脖颈划去,却被他轻飘飘的挡开了。
一出手,便知自己与他实力相差有多少。
被拨出去的剑顺着他的力道往下走,腕子用了巧劲儿,剑锋一转又转了回去,狠狠戳向他的眼睛,男人脚下一踏,身子后退几步。
第二波攻击追了上来。
那双终日死寂的眼睛有了一丝活意,伸出两根手指,将袭向他面门的剑夹在手里,一折:
“咔嚓!”
剑断了。
她抬头,一声惊呼出口,身子快速往后撤去。
“回去吧,不要做错了事。”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暗哑难听,不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原本就是这样。
见无取胜的希望,她愤愤的一瞪,身子攀上墙,飞快的离去了。
男人收剑,看着身后的院子,一叹,离开了。
唯有睡得香甜的丫头不知道,这一夜,究竟有多凶险。
酒兰殿里,王仙儿唤来紫衣,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紫衣沉默许久,一咬牙便答应了,为了计划,她豁出去了!
第二日。卯时已过许久,独自遭受冷风洗礼的萧然欲语泪先流,这师徒倆,难不成今日不来了?
逃掉早课的丫头洗漱完,开门出去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青儿。“姐姐早。”
青儿惊讶,“今天姑娘回来的可真早。”
腼腆一笑,“是,是啊。”都没有出门,自然回来的早。
“那姑娘随我去归兮吧,要吃早饭了。”
“好。”
早饭时,长生瞥了她一眼,“今早没去上早课。”
缓缓陈述,已是肯定。
丫头喏喏的说:“是。”
长生老人默默的吃饭,没再言语。
丫头心惊胆战的吃完,放下碗筷跟师祖道别后,一溜烟跑了。
长生老人哑然,又不会吃了她,这么怕我?
师父不在,丫头也没想过趁机偷懒。她从潜凛阁出来,在往白玉台走的路上,遇到了浓妆艳抹的王仙儿。
搔首弄姿的王仙儿在几个女弟子的拥簇下,细腰如柳,扭着扭着就到了丫头面前。
丫头脚步一错,与她擦肩而过。
王仙儿一扬袖子,广袖红流纱纷飞,她暗地用上了内力,那一抹红纱如愿覆上了丫头的手。
丫头只觉手背一凉,低头去看,正好看到红纱滑落,被急速收回。
“哎呦,”一声嗔怒,“紫衣,你给我看看,我的衣服怎么脏了呢?”
被唤作紫衣的女子一脸慌张的执起她的袖子,看到红袖上沾着的一团黑墨讶然道:“师姐,您的袖子被人染了水墨,谁这么可恶,居然敢弄脏我们师姐的裙子?”
王仙儿欲哭欲泣,“我这件广袖红纱裙,是我爹爹花了三千金从海外买来的,听说制成这样一件衣服,需要十个绣娘共同合作,日日纺织刺绣,两年才能制成。我最喜欢这件衣服了,怎么就被弄脏了呢,以后若是不能穿了,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一拥上前,纷纷安慰她。
丫头挑眉,她又想做什么?
叫做紫衣的女子回头见她一脸的戏虐,狠狠一瞪,又尖叫起来,“啊!师姐,我找到那个恶毒的女人了,就是这个丑丫头!”
她指着丫头叫嚣,“你看她的手,都是水墨,黑乎乎的。”
丫头一愣,她摊开手掌,晕染开来的水墨躺在她手心,赫然一朵盛开的莲花。她没有沾染过这些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脸上闪过得意神色的王仙儿,丫头一皱眉,她的水眸波澜不惊,连着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人证物证俱在,休要狡辩!”
“你这个臭女人,估计是长得太丑,心里扭曲看不过她人漂亮,因此才会重伤我们柔弱的师姐!”
……
三个女人一台戏。若是有了共同话题,这戏唱的格外精彩。她们面孔扭曲,言语恶毒,变着花样骂,就连生活在乡村,听惯粗鄙言语的丫头也招架不住了。
丫头脸色铁青,“一群疯女人,给我住口!”
刹那的寂静。
寂静后爆发的是更强烈的愤怒。紫衣领着其他的女弟子欺身向前,“你说谁疯女人?”
说罢就去揪丫头头发。
丫头一个闪身避过向自己抓来的魔爪,抬头间,就见王仙儿站在后方,双手环胸,冷笑着看着自己狼狈不堪。丫头心里烦躁,对着那个越发不饶人的紫衣一推,没推到。
她却倒了。
手肘先着地。
“咔嚓。”是骨裂声。
“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丫头一懵。
“紫衣,你怎么了?”王仙儿一脸焦急,她挤到紫衣面前,慌忙问道。
紫衣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师姐,紫衣的手断了。”
说罢泪流满面。
王仙儿霍然站起身,愤怒的走到丫头面前,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混账东西!有娘生没娘教的!”
脸上一痛,神志倒是清醒了,丫头反手甩了回去,“不许你骂我娘!”
王仙儿捂着脸,冷笑。扭头,一双眸子里瞬间盛满了眼泪,“我不过替我师妹讨公道,你居然打我。”
“恶意重伤,伤了紫衣,又打师姐,我们把她拖去啸虎楼,让邢堂给评评公道。”一个人叫嚣,其他几个人连声附和,她们向丫头抓去。
丫头转身就要跑,不能被她们抓到,不然黑白颠倒,自己百口也难辩。
跑不过几步,丫头就被她们按倒在地。她被按住头,脸贴着冰冷的底面,泥土与雪融合后,冰冷坚硬的土地紧贴着脸,丫头拼命挣扎。“放开!你们放开我!”
“按紧,给我按紧她!”一个人从头上扯下发带,在背后紧紧绑住了她的腕子。
“你们放开我!”歇斯底里的喊,拼命的挣扎,带着冰渣的地面将脸弄伤她也不管不顾,只是拼命挣扎。
还没有习武的丫头又怎么会是她们的对手。
很快,丫头就被压着去了啸虎楼。
啸虎楼许久没有围过那么多人了。他们听说犯错的人是变态师叔的徒弟,全都一股脑涌来了。
玉虚殿。青儿跌跌撞撞的从外面回来了,进殿就喊:“师祖,姑娘出事了!师祖,您快出来啊!!”
长生一脸凝重的从内室走出,“怎么回事?”
青儿眸子里蒙着水雾,她急急的说:“他们都说姑娘伤了人,现下在啸虎堂,听说一会儿要执鞭刑了!”
长生二话没说就大步往外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啸虎堂里。刑罚人面色凝重的听完王仙儿与那几个人的话。又问丫头,“林景洛,她说的可是真的?”
丫头抬头,“不是。我没有往仙儿师姐袖子上染水墨,也没有推伤她,是她自己跌倒的。”
一个女弟子顶着楼里肃静的气氛,艰难的开口,“我看到就是她把紫衣姐推倒的,仙儿师姐气愤,与她理论,她却狠狠扇了师姐一个耳光,师姐因为尊严,这才还手了。”
捂着伤手的紫衣,脸色苍白,她有气无力的说:“景洛师妹不小心弄脏了师姐衣袖,紫衣本想和她好好说,谁知她突然发难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伤了骨头,还请您查清此事,还弟子一个公道。”
赶来的大夫开始给她检查伤势,紫衣咬紧牙关,却还是让痛苦呻吟出了口。
细碎的,饱含痛苦的呻吟;苍白的脸,却故作坚强的模样让站在堂外的男弟子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保护欲,他们纷纷站出来指责丫头的不对。
“人丑没想到心也丑。”
“我一早见她就不像个好人,没想到这么歹毒!”
“听说上早课天天迟到,被夫子罚站,还能有说有笑,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奇怪的师叔真是瞎了眼,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声音不大,每一句却都能恰好传到她的耳朵里,嘲笑的,冷漠的,落井下石的话,她都能听得到。丫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可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颤抖。那双深邃如寒潭,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如今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转身,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却挂着相似表情的脸。目光一一扫过去,薄唇轻吐:“闭嘴。”
他们的心一颤,到喉咙里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那人的势,好可怕。
啸虎楼静了。
丫头转过身去,她的后背挺直,声音清脆冷冽,“我林景洛,今日没有伤人。”
刑罚人一瞬间愣了。他手抖了一下,“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吗?”
丫头缓缓摇头,“没有。”
他坐直身子,“既然你没有证据,那老夫只有依照上衡规矩办事了,林景洛今日恶意重伤同门师姐,罚鞭刑,三十。”
“慢着!”宽厚有力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