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烛火，他坐于桌旁，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兵书。

‘笃笃。’

敲门声响。

楚桢玉皱眉，放下书，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儿。乔月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楚哥哥。”

一抿唇，语气有些凉，“你怎么来了？”

垂首而立，她搅着手指，“月儿想你。楚哥哥能让月儿进去吗？这外面有些冷。”

薄唇抿出一条弧线，思考再三，握紧门框的手终是松了。“进来吧。”

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门没有关，反而敞得更开了，盈盈雪光透了进来。乔月坐在桌子旁，笑着对他招手，“楚哥哥，过来坐啊。”

离她有一臂距离的楚桢玉抱拳行礼，“臣何德何能与公主同起同坐。”

乔月心头一凉，脸色更加苍白了，“楚哥哥，这不是琅国皇宫，你不必拘束，喊我小月儿就行了。”

“君臣之礼，臣不敢逾矩。”

心里的苦涩泛到了嘴巴，她低着头，“楚哥哥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那时臣还不知你是公主。”

“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既然是朋友，又怎么可以这样冷漠？”

“可公主没有当臣是朋友。”

乔月看着烛火，凄然一笑，“楚哥哥可是怪月儿喜欢上你？我不是故意的。”

楚桢玉抬头看她，她双目含泪，凝视着烛火，昔日的倾城容颜如今却憔悴了许多。

心不由得一软，“小……”

她霍然抬头，大眼希翼的看着他。

楚桢玉心有异样，故意不去看她眼睛，“夜深了。”

听言，微微有些失望，“我怕给你造成不便，特意选在深夜来的。”

楚桢玉认真的看着莲花灯座，不去揣测她话里的深意。

乔月也没有步步紧逼。执起桌子上的兵书，柔声道：“楚哥哥还在看兵书？”

“打发时间罢了。”

她轻声呵笑，“楚哥哥若是想回战场，小月儿帮你。”

拱手行礼，“谢公主好意。”

将手中的书放下，她道：“前不久皇兄来信，说父皇母后想念我，让我回去。”

“分别许久，皇上与皇后会想念殿下也是人之常情。殿下还是早日回去吧。”

乔月看着他，“三年了。”

他叹，“是啊，三年了。”

“楚哥哥随我回去吗？”

“臣、暂时还不想回京都。”

乔月促狭道：“这恐怕由不得楚哥哥了，我已经跟父皇说好了，不久密旨就会到，那时，楚哥哥不能公然抗旨吧？”

楚桢玉默。

乔月静静的看着他。他说：“臣还有徒弟要教导，怕是不便护公主回京都了。”

乔月气极。“徒弟，又是徒弟。她就这么好！”

楚桢玉垂首，“是。”

她攥着手掌，拼命压制着怒火，来时就已经想过今日一谈必定会牵扯到他徒弟，却没想到他会为了那个丑丫头公然抗旨。一甩衣袖，“到那时就由不得你了。”

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

楚桢玉叹气，尾随她出了门。上衡有许多皇族眼线，即使是废臣，他也不能损了皇族的颜面。

追上乔月，“我送你回去。”

乔月面露喜色，“嗯。”

藏在楚桢玉院子周围的皇族眼线开始撤离。

人走后有一会儿时间，摒住呼吸的白闲从丫头的院墙外露头，止不住心悸，六个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看来大师姐以后更加惹不得了。

一路无话。

到了她院子，楚桢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乔月看着他的背影，面带眷意。

身后有人讲话，“公主若是讨厌那个人，属下可以替您杀了她。”

乔月摇了摇头，“我虽厌恶她，但还是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再说我乔月贵为皇族，又岂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今日保护公主的影子三发现公主被人监视了。”

她挑眉，“谁？”

“白闲。”

乔月眉头一皱，“怎么会是他？周默，你让影子三留意一下白闲，有事来报。”

“是，公主。”

待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时，乔月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

“啊！！！完了！！！”

不多大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玉虚殿狂奔而出。

书楼，课室门口。

楚桢玉眉眼弯弯的打招呼，“乖徒弟，你迟到了哦。”

萧然也眉目弯弯的打招呼，“好师侄，你迟到了哦。”

丫头“……”

三人排排站，丫头一脸的苦大仇深。那两人淡然处之。

楚桢玉问：“师兄受了怎样的惩罚？”

回之，“两百遍惊鸿剑法。”

萧然反问：“师弟呢？”

回之，“一百遍长歌剑法。”

“哦，师弟多保重。”

“师兄也是。”

丫头嘴角抽搐，这两人是来干嘛的？

头顶有宫灯，身后有朗朗读书声，门前有雪，雅致闲适。

眉目间，英气逼人；寥寥数语，又道不尽的少年壮志。

丫头打了个呵欠，无聊。

好不容易捱到早课结束，三个人并肩走了回去。直至走到大路口，才拱手告别。

饭后，丫头兴致冲冲的往外走，楚桢玉一把扯住她。

回头，疑惑的问：“师父有事？”

楚桢玉满面笑容，“徒弟，魔羽借为师一用。”

“做什么？”

微笑，“练剑。”不练剑难不成用来杀人？

丫头点头，“这样啊，我去拿。”

“嗯。”

等到了潜凛阁，丫头乖乖燃起香，扎起了马步。楚桢玉手指抚上魔羽的刀鞘。

刀鞘上刻着麒麟纹，剑柄上雌伏一条五爪金龙，龙眼处嵌着两颗血玉。抽出剑来，冷光闪烁，剑鸣悦耳。

他的目光一凛，长歌御剑，纵横四海。山中春秋，崖上观花；沙漠绿洲，南海龙腾。一攻一守，一开一合，身姿如草原猎鹰，剑气如深山孤狼，睥睨群雄的霸气，已露。

丫头痴痴的望着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里只有一个舞剑的身影。

一舞完，楚桢玉收剑，负手而立，目光放远，像是看穿了未来，美目中只剩下沧桑，这样的他真像看破红尘的绝世高手。

只是这种感觉如昙花一现。

楚桢玉一扭头，嘿嘿一笑，“有没有迷上为师？”

丫头左右扭头，怎么就没有呢？

楚桢玉疑惑的问：“你找什么？”

“能拍死你的东西。”

眨眼，“你要弑师？一剑封喉还是一剑穿心？”

丫头郑重的看着他，“都不是，是千刀万剐。”

“那就需要为师给你找一把剔骨刀了。”

“那倒要谢谢师父的好意了。”

“不必客气。”

“师父客气。”

一个时辰后，修行地从潜凛阁转去了白玉台。

久违多日的太阳露头，沽清山上的雪也开始融化。

丫头修行的时候，楚桢玉则在白玉台下舞剑。

身若惊鸿，姿如游龙。躲在树后远远观望的乔月不由得看痴了。

从第一次见他舞剑到现在已有三年，那天，他也是穿着同样的白衫，舞着同样的剑法。不同的是，那次自己是光明正大的看，今日却是偷偷摸摸，那时他还会对自己笑，今日却行如陌路。

思此，乔月不由得苦笑。明明先遇到他的是我啊，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咦？我说最近怎么老有人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缘故如此。”尖锐的声音响起。

乔月冷了脸。 回头，“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