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责的师父
白玉台顶,丫头躺在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痴痴地笑了,我做到了。
少年躺在她身边,也笑了。
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湿,人却无比开心。
贝齿微露,他扭头看向她被夜色模糊的脸,“知道吗?上衡新入门的弟子中,第一天修行就登上玉台顶,除了楚师叔,你是第一个呢。”
他喘了一口气,“不愧是能进玉虚殿的人。长生师祖是个怪物,楚师叔是个怪物,你也是个小怪物。”
讲罢,少年就笑了起来,由心而笑,十分开心。
从地上坐起身,恰好能看到上衡燃起的灯火,“那是书楼,顺着灯火走、那个只有稀稀落落几盏灯的地方,便是玉虚吧?”丫头伸出手指描着从书楼往前延伸的灯火,最后指尖在一处相对冷清的地方一点,扭头问他。
少年坐起身,顺着她指尖看过去,“不错,确实是玉虚殿。已是晚课时分,我要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去沾在衣角的雪沫,又对丫头说:“我先送你回玉虚殿吧。”
丫头侧头,“你不是要去上晚课?”
“不碍事。晚去一会儿也不会被发现,倒是你,地上冷,小心着了风寒。”
“我身板还不错,不用担心。”话虽如此,她还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站了起来。
少年踌躇,对于浮现在脑海的话,他难以启齿,“我用轻功,可以抱着你下去吗?”
丫头张大嘴巴,“啊?”
他赶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
丫头捂着嘴痴痴地笑了,又故意道,“那样是哪样啊?”
越想解释清楚,就越语无伦次,也就越紧张,最后连面颊都染上了红晕。“那样、就是、这个…”
她脑海里可以勾勒出一个红脸的少年,禁不住笑了,“师父老是说我重,若是你能抱起,我便许你背我下去。”
“真的?”
“嗯。”
“唐突姑娘,还请见谅。”少年说罢便朝她走去,伸手要去环她的腰,指尖却在快要碰到她腰带的时候停下了。他眉梢一挑,“看来我又多事了,姑娘,看在在下陪你一天的份上,可否不把遇到我的事告诉楚师叔?”
丫头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少年一急,“哎呀,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记得就是,我走了。”说罢身影一闪,跳进夜幕,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丫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是说好送我回去?人却先走了?
就在这时,一声“丫头”从石阶的那头响起,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下让她红了眼眶,是师父,他要接自己回去了!
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她大声回道:“我在这儿!”
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那颗悬在喉咙的心才敢放下,他借着远处灯火的微亮,借着皑皑白雪的银光上了山顶。
乔月苦苦追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将人跟丢了。可是他却喊了那个人的名字,乔月猛然停住脚步,愣了。
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暗淡了,失望与愤怒交杂着从心底喷发出来,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树上。
‘啪!’
鲜血淋漓,乔月哭了。伸手抹去眼泪,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半遮了脸,却遮不住她眼底凶光。怎么办?好想杀了你。
踏着雪,迎着风,乔月嘴角挂着冷笑,往回走。
白玉台上,丫头坐在地上,模模糊糊能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师父,你终于来了。”
楚桢玉撩起袍子往下蹲,触到她冰冷的手时,二话没说就将身上的狐裘脱下给她穿上。语气冰冷的吐露一个字。“蠢。”
丫头皎洁一笑,“不是蠢,是听话。师父曾说过,入你师门,就要尊你师道。所以你说的,我都会照做。”
“闭嘴!我说你蠢就是蠢,不蠢也要装蠢!”
见师父隐约有暴走的趋势,丫头也不呛他了,乖乖的点头,“既然是师父说我蠢,那就蠢吧。”
因为是夜,楚桢玉额角蹦起的青筋她看不到,只能从他语气中断定,他在生气,已经气到讲不出了话。
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踏着沿路的石台往玉虚殿赶去。
丫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易就触及到了他的体温,还有那微乱的心跳。咧着嘴巴,无声的笑了。这样看来也不错,咦?头有些晕,我先睡会儿。
少年从白玉台上跃下,没走多远,在下一个拐角处与乔月不期而至。
心里一哆嗦,步子一轻,转身就要逃。
冰冷的声音响起,“站住。”
少年身子一僵,回头打招呼,“师姐。”
趁着夜色深沉,她有恃无恐的抹去泪水,“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是来看景色的。”
乔月冷冷一勾唇角,“看景?还是来看笑话的?”
尴尬一笑,又想起她说的笑话二字,赶紧把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师姐,我真的是来看景的。”
“那人呢?”
“什么人?”
“你觉得楚桢玉的徒弟怎么样?”
少年心一缩,头脑霎时清醒了,斟酌再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不错。”
乔月走到他身前,“能让二师弟称赞的人,想必是不错的。”她侧脸,薄唇轻吐,“我杀了她如何?”
不如何!!
快步走到她面前,“师姐啊,杀人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我想了一盏茶的时间,够长了。以前杀人,我从来不想的。”
他眉梢一跳,“师姐,杀人容易做噩梦。”
“无碍,我早就习惯了。”
少年心里哀嚎,可是我不习惯啊。
语重心长道:“师姐,杀人这事啊,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治罪的。”
乔月回眸,“我已经找到了替罪羊,不然也不会肆无忌惮的告诉你。”
他捂脸,“我什么也不知道。”
“师弟,假装不知道会死的很惨。”
“嗯?”
“知道乌龟怎么死的么?”
小心翼翼的开口,“被人杀死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恍然大悟,“师弟不是乌龟,所以不用担心。”
她点头,“也许你要担心一下是不是和乌龟有相同的命运。”
“……”
拢了拢被山风吹乱的秀发,“跟我去斗破场。”
他脸色一变,接着垮了,“还去?!”
“有意见?”
他吞吞吐吐道:“有一点。”
“有意见,驳回。”
“……”扪心自问,怎么就嘴贱的问了呢?